第80章 某,对此愧不敢当

一队人马闷头赶路,当晚十一点他们到达距离礽都最近的北上的驿站。

京圈地带的驿站和老破小完全不沾边,灯火通明,外看威严,内看崭新。

但是驿站的房舍和床铺与这群囚犯毫无关系。

在封建古代,囚犯是没有人权的。

不管是老少爷们,还是老弱妇孺,只要是被发配苦寒之地的一视同仁被安排在后院的马厩里。

在进大门前,顾长晏被放了下来,刚落地一个趔趄,摇摇欲坠,吓了温长宁一跳,下意识要过去扶他。

好在理智制止了他,温长宁看见那个赶车的衙役眼疾手快地扶稳顾长晏,带着进去。

温长宁无声呼了一口气,钱没白给。

那边,顾长晏跟随众人去往后院。

可能经过一下午的摧折,囚犯队伍好似都认了命,没有再崩溃的大喊大叫,只余一些小声啜泣。

在这样被绝望席卷的气氛中,顾长晏在心里理了理话语,对身旁的高个衙役低声道:“这位官爷,罪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还请行个方便。”

他知道这个衙役听得懂。

果然高个衙役说:“我去请示一下头儿。”

顾长晏看了眼他的背影远去,脚下未停,跟着囚犯队伍到达马厩。

驿站在高大上,马厩也就那样,一股难闻的异味弥漫不散,温长宁捂着口鼻打量眼前的场景。

几十个囚犯人挤人缩在不大的马厩里,身上单薄的衣物挡风御寒,最小的是一个看起来六七岁大的女孩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温长宁不落忍,错开了视线。

顾长晏坐在马厩最外围,冷意浸骨,疼痛伤神,视线有气无力地落在那个衣着单薄的女孩身上,随即移开目光看向外面的黑夜,猜测温长宁站在那里。

还没猜出来,刚刚那个高个衙役回来了。

他二话不说将顾长晏带走,错开众人,将顾长晏带到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

高个衙役将蜡烛递给他,低声道:“我在院外等你。”

没等他离开,顾长晏叫住了他,“那个……还请官爷行个方便,帮罪民将手铐脚铐打开,官爷放心,罪民一身伤根本不会跑。”

高个衙役:“……”

他咬咬牙,想想那丰厚的报酬,再想想已经都做到这个程度了,上前三下五除二将顾长晏的手铐脚铐,说:“好了,还请顾公子快些。”

顾长晏点头说谢。

温长宁目送衙役离开后,拍了拍顾长晏肩膀,示意他等一下,然后绕着这个地方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番,没有藏人。

放心地返回,顾长晏还站在原地等他,他将玉佩物归原主。

看到人的瞬间,顾长晏轻声:“缘生……”

“嗯?风起,”温长宁勾起唇角,心情没有太糟糕,将怀中的药瓶拿出来,又塞给顾长晏一张肉饼和一个水囊,“你快吃,我给你上药。”

“谢谢。”

顾长晏拔开塞子,微微仰头喝了一口水,干燥的唇被浸湿,渴意得到舒缓,很舒服,而且水是温热的,一口下去感觉身体也暖和了。

等补充够水,顾长晏咬下一口饼,热意蔓延在口舌,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饼是热的,瞧着像刚出炉的样子。

“……缘生,这饼怎么是热的?”他问。

温长宁一边给伤患上药,一边随口说:“不问自拿,自觉付款。”

他刚刚顺路去了一趟厨房,顺带灌了些热水。

顾长晏:“……好的。”

接下来顾长晏默默吃饼,不打扰温长宁忙活。

温长宁所做的一切,顾长晏铭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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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高个衙役越等越焦虑,已经隐隐后悔解开顾长晏的镣铐了,等了估摸快两刻钟,还不见顾长晏出来,正准备进去瞧瞧。

“老二!”有人在叫他。

高个衙役回头,看见提着灯过来的章免:“大哥!”

章免走近,向院子里面投了个眼神,问:“还没出来?”

高个衙役摇头,凑近章免小声说:“章捕头,你说那小子会不会跑了?快两刻钟过去了人还没有出来。”

章免眼一瞪,“胡咧咧……”

“两位官爷……”

身后突然传来气若游丝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同时转头看见顾长晏像只惨白的艳鬼一样站在那里。

章免抵拳轻咳一声,问:“好了?”

顾长晏点头,说:“好了,多谢章捕头和这位官爷相助。”

刚刚后方有茅厕,正好生理需求都解决了。

三人两句说完,高个衙役上前给顾长晏戴镣铐。

他惊奇发现顾长晏囚服里面套了厚衣裳,还有这人浑身散发的药味,嘴角忍不住抽搐,最后全当什么都没看见。

但是心中嘀咕:顾长晏的同伙还挺胆大,连驿站都敢偷进。

“对了,章大哥,”顾长晏将手里攥着的东西递出去,神色恭敬,乞求道:“天寒地冻的,还请官爷们行个方便,给那些囚犯找点御寒的衣物。”

黑灯瞎火的,章免仔细看去,顾长晏摊开的手心里躺着一块银子,约莫五十两。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淡漠地想。

旁边的高个衙役忍不住酸道:“你自己都落到如此境地了,还可怜他人。”

章免瞪了他一眼,叫他闭嘴,然后接下银子,说:“顾公子发善心,章某就成人之美了。”

话锋一转,言辞犀利:“不过章某不会因为此事对你改观的,你们顾家犯下的孽天理难容!”

顾长晏低头沉默,章免和高个衙役以为是被揭穿,所以羞愤难当了。

可片刻,顾长晏抬起头,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两位说的是,但是银两非我所属,善心非我所起,某也是受益者,对此愧不敢当。”

两位衙役错愕,他们之前理所当然的以为暗中保护顾长晏的人是顾家以前的死士暗卫之类的,顾长晏本人才是主子。

可是听到这话,他们不确定了,不是顾长晏发善心,那就是他背后之人发善心,这样擅作主张的人怎么可能是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