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唯手熟尔
第二十六章 唯手熟尔
褚云蘅已经写好了。
“浩气长存”四个字，笔力不够，又多了几分女子的秀气，好看是好看的，就是少了几分该有的大气磅礴。
紫珀高举墨宝，转了个圈展示。
在她之前也有数位官家小姐展示，除了慕容夫人，也就她的字可堪一看。
喊价声此起彼伏，最后拍板，竟然卖出了一字三十两的高价。
众人对褚云蘅夸了一圈。
褚云蘅看向褚泱，嘴角微微翘起：“姐姐以前也是由哥哥亲自教导的，她的字写的也很好看，我还不如她的十之一二。”
这话明显就是客套，显然不是对褚泱的字有信心，而是相信捧得越高，摔的越惨。
褚泱慢慢站起身，听着耳旁的起哄声，这些人绝对都是冲着看好戏去的。
褚泱缓步上了高台，走到桌前，扫了一眼褚墨存。
他的眼底竟然可笑的带着几分担忧。
褚泱垂首，对周遭的嘲笑置若罔闻，摊开自己的双手，左右看了眼，然后吩咐陶苏：“铺纸。”
陶苏呆愣：“啊？”
有专门的丫鬟在一旁伺候，笔墨纸砚在褚云蘅离开后就已经准备妥当了。
褚泱指尖轻轻拂过搁在笔山上的三支毛笔，左右手分别取了一支。
“铺纸！”褚泱再次强调，她声音轻柔，却不怒自威，两只手中的毛笔同时蘸墨。
“是。”陶苏打了个激灵，这会也是反应过来了，她家小夫人这是打算双手写字啊。
这对陶苏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见识过褚泱动手打人，还真没见过她写字，平日里就算是女红也不见她做。
陶苏马上上台，震惊的，机械般的铺纸。
台下的人已经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有些人已经站了起来，不自觉的屏息看着。
褚泱毫不犹豫的双手齐挥，下笔如行云流水。
“铺纸。”
陶苏和另一侧的丫鬟一起铺好纸。
笔落纸端，依然是双手同写。
“铺纸。”
最后一字落下，笔归笔山，褚泱呼了口气，抬头，褚墨存已经震惊的走到了她跟前。
褚墨存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褚泱，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又有四个丫鬟上前，将这六幅字举了起来。
从右往左，一行一楷，一心二用，相间搭配。
有人不自觉的念了出来：“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褚墨存离得太近，褚泱往后退了一步，看也不看他，只是平静的问：“是我写的不好吗？怎么无人坐地起价？”
褚云蘅看着褚泱的字，手帕都快要搅碎了。
竟是让她出了风头。
她紧绷着唇，一言不发。
彼时所有人都被褚泱的字镇住了，谁敢说一句不好？
“哈哈哈，好字，好字。”王岳西是有名的书法大家，更是帝师，在朝堂中声望很高，如今已年过半百，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走了过来。
“你这楷书，点画劲挺，笔力凝聚，严谨公正，紧凑中不失疏朗，是一副好字。”
“行书也写的甚妙，笔画多露锋，线条细腻，气息淡和空灵，潇洒自然，好，好。”
“哈哈哈，小姑娘，你要不要拜我为师？”
褚泱淡淡的看着王岳西，没说话。
褚墨存在一旁说：“泱泱，还不快点跪下来给……”
褚泱平静的打断他的话：“王先生，请恕难从命，我不需要师傅。”
她的师傅，就只有七镜司的五位，书法源于大师父。
“褚泱，你可别不识好歹。”有人在台下喊。
王岳西抬手，阻止了台下叽叽喳喳的声音，道：“你说的也对，我做不了你师父，我也没什么可以教你的。”
众人无不震惊。
能让王岳西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心里对褚泱的喜爱程度。
褚墨存在一旁站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来。
这不是他教的字。
褚泱以前最喜欢模仿他的字体，断了的手指好似又痛了起来。
“我出一百两，一个字，一百两。”一道清朗的声音在这时响起。
褚泱随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举手的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因为众目所归，脸已经变成了煮熟了的虾子的颜色。
王岳西看到他，微微拢眉：“六皇子，您怎么在这里？”
六皇子，容岑？
褚泱目光微凝。
“本殿下不能来？王岳西，亏你还是帝师，你难道没发现这楷书，跟我皇祖母的字一模一样吗？”
少年说话间傲气十足。
他身着蓝白相间长袍，束腰宽袖，清雅端正，发间玉簪莹润，一身尊贵。
“这幅字我要了。”
皇太后的字体王岳西自然认识，他一开始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巧合，如今细细看去，就连笔锋都是一样的。
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皇太后薨逝后，她的所有手札和书法都被策安帝一把火烧了，如今一个褚泱，又是如何学会的？
台下人声鼎沸。
恰在此时，高亢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我家爷愿出一字五百两。”
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出现在台前，褚泱只是看了一眼，心下便了然。
小厮朝着众人拱手，随后身形利落的上了台，从袖袋里掏出一沓银票，双手奉上。
唏嘘声落了一地。
容岑自然不乐意，当下有些恼怒：“你家主子是谁？”
“六殿下不认识，我家主子常年在外游历，像褚小姐这般双手写字的，还是第一次见，所以她的字，值这个价。”
褚泱目光不着痕迹的转了一圈。
只看到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正欲转身，却与她的目光对上。
但是很快，男子的身影便消失在人群中。
褚泱收回视线，看向容岑：“六殿下，字画卖的价钱越高，便越能给灾民多做好事，您觉得呢。”
容岑被她堵的无话可说。
小厮递过去银票，又问：“请问姑娘是如何做到一心二用的？”
褚泱：“唯手熟尔。”
她明显不愿再多说。
小厮却像是在自言自语：“能做到一心二用的有两种人，一种是七巧玲珑心，心思深沉，另一种，压根儿没什么心思，心无旁骛，简而言之，很笨，褚小姐属于哪种？”
褚泱看着他在这里装的一副温文尔雅然后又很毒舌的样子，就想踹他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