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梅洛带着我特意绕了偏僻的路。
路上我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你要费劲教我这些，而不是将我交出去换你的学费？”
“……”梅洛目光搜索着路上的房子，“因为我什么都吃不到味道, 所以为什么要将你交出去看它们吃得愉快的模样？想想就让我火大呢……”
果然是这种理由。
我侧过头去懒得理继续说着废话的它。
梅洛将车停在一栋仓库一样的大屋子前，“要没油了, 这次你再下不了手我们只能步行了。”
我盯着那栋完全看不出做什么用的屋子，询问梅洛, “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有这样一栋单独的屋子？”
有些奇怪……
“养殖场吧。”梅洛漫不经心答道，一边示意我看这栋屋子住户的车子，“接下来换那辆皮卡, 努点力啊艾米。”
“养殖场？这里居然有养殖场？”
完全意料之外的词让我扭头与梅洛对视，“这不犯法吗？”
“嗯？饲养食用虫子是合法的啊。”梅洛撑着方向盘看着我挑眉, “你没去过昆虫餐厅吗？科科罗特市内很多, 肉食动物唯一能光明正大获取的蛋白质……”
我当然没有去过，充满肉食动物的餐厅我进去简直如同再添一盘菜。
“……你们都吃什么虫子？”
“什么都吃呀，要细数的话一时半会儿那就数不过来了，不过大部分养殖场现在主流应该是养殖白蚁、蝗虫、蚯蚓等等……”梅洛打量着我的脸色，“你怕虫子？”
我面带菜色道, “我怕蟑螂。”
“那有什么好怕的？”
“你这个北方羊永远不懂南方蟑螂飞脸的恐怖之处。”
我永远忘不了我爸从厨房拎出一整个垃圾袋蟑螂尸体时的场景。
梅洛想了想，“确实有些店面菜单里也有蟑螂, 也许真的是一屋子蟑螂呢。”
我当场就揪住梅洛想跟它换位置。
“……做什么？”
“快走。”
一两只我还能忍住恶心打死, 但我绝对不能接受这么大一仓库的蟑螂在我面前爬的场景。
被迫承认是故意吓唬我的梅洛被我当做盾牌顶在最前面。
“都说了蟑螂是非常小众口味的。”
“越小众才越有市场啊！个体户不就是靠这种剑走偏锋赚钱吗？”还在警戒蟑螂的我仍旧不放心, “如果等下打开门看到蟑螂，我一定会把你丢进蟑螂堆里。”
“你有那么大力气吗？我好歹也有九十的体重。”
比我还轻。
盯着它腰身的我面无表情收回了目光，如果不是这张怪异的猎豹下半张脸, 我是真的觉得梅洛这种体型是可以去做模特赚钱——这不比辛辛苦苦抢劫来得快多了？
梅洛按下了门铃, 一边小声道, “猫科动物的臭味，是个大家伙啊……”
门后声若洪钟的大嗓门响起，“不买任何东西，也没吃的施舍你们这些乞丐！”
“我们的车子抛锚了。”梅洛答道，“可不可以借一下修车工具？”
伴随着奇特的沉重脚步声，一只体型高挑结实的美洲狮，脸上有着一道骇人的从右眼顶划到它下颚的伤疤，加上它膝盖已下空落落的右腿，一看就是一个有故事的家伙。
这只看起来年事已高的美洲狮浅金色的眸子打量着我们，“一只羚羊和……你是什么东西？”
口罩帽子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我稍稍低下头，“猩猩。”
我感觉到美洲狮的目光在我身上扫过，一些不好的记忆让我握紧了在风衣之下的刀柄，梅洛这一路上告诉我的注意点，该如何避开完全致命导致自己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方法在我脑中飞速过了一遍。
“那辆冷藏车是你们的？”
“是的。”
“等着。”门在我们面前关上。
梅洛侧过头看向我，“在害怕？”
“没有。”实际上我觉得自己很冷静。
再说了我还有枪械作为备用保障，如果不能用刀割断它的气管和大动脉让它迅速失去抵抗能力死亡的话，那我还能掏出枪打爆它的脑袋。
跟我同样没有那么强壮体魄的梅洛告诉我，“既然我们的力量是有限的，那就要利用好每一份我们能使用的力气，刺下去的地方一定要精准，一击毙命…当然你能保证自己的枪里能有无限子弹的话，当然可以不需要学习这种技巧，只需要每天训练一下枪械准度而已……只是这样你就能安心了吗？”
我不能安心。
我不能保证我的弹夹永远不会空。
我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朝一日是我最信任身边的兽忽然咬断我的脖子。
我似乎丢掉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我低下头撩起袖子在胳膊上割出了一道口子。
痛。
但我似乎感觉已经麻木了，满心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它，这个仿佛化身成为我恐惧的肉食动物，这样我就能捡回我丢掉的那份东西了。
……那我也就能安心回到有阿尔和加布的那个家了。
在杀了梅洛之后。
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停在门口。
这次门打开时有些犹豫。
美洲狮表情恐怖的看着我们，“工具箱，去修你的车，小子。”
它的目光紧紧锁在我身上。
它看着沿着我手臂留下的鲜血。
接过工具箱的梅洛笑道，“好的，谢谢你好心的先生。”
“……你为什么受伤了？”美洲狮死死盯着我。
我觉得下一秒它就要咬过来了。
“不小心。”我甚至懒得找借口，抬起头对上了那个曾经让我恐惧让我恶心自己无力反抗的捕猎者的目光。
这次的猎物不是我，是它。
猎物邀请我，“进来处理一下吧。”
我没有犹豫跟着它走进了屋内。
它有一米八五左右的身高。
比起体型修长豹类，它的肌肉似乎更加发达一些，可比起其他的狮子，这只美洲豹的体魄又没有那么魁梧。
但已经比我高大不少了。
普通肉搏我不可能杀得了它。
然而我有一个绝对的优势，我血肉的诱惑。
下一秒它就会化身成为失去理智只会垂涎于我的野兽。
我盯着它此刻因为克制自己的本能，全身都在绷紧着的肌肉。
强大又美丽。
倘若不是会与我生存在同一空间，还要将我视为食物对我有威胁的话，我一定会喜欢它健美流线一样的身形，和那虽然看起来有些毛躁但依然漂亮的毛发。
从灰色掺杂了不少白色的毛发来看，这只美洲豹一定是活了很久……极有可能是经历了格纳斯这场漫长战争，满口染满食草动物鲜血的老兵了。
倘若我能杀了它，那我也不用再陷入自己是这样无能，只能被动承受着，反抗不了这一切的噩梦了。
“……你在这等着。”在沙发旁美洲狮这样与我道。
我看着它走进房间内关上房门的背影。
不会是要去拿枪吧？
目光扫过屋内并不多的布置，曾经游戏里用的战略在我脑中飞速转着。
我选择轻手轻脚走过去，侧过身贴着门打开反方向的墙壁站着，这个位置能确保它如果真的拿枪出来时它不能第一时间看到我。
做完这一切我捏着枪柄皱眉。
看来我的血肉也没梅洛说得那样神奇。
它还是保持着理智的。
这种情况我要失败了只能指望梅洛那个不靠谱的家伙了。
得了吧，不会有那种情况的。
我屏住呼吸听着里面的声音。
有没有上膛的声音……
门被打开了。
带着口枷的美洲豹粗暴的将医疗箱丢在我脚边，“处理你的伤口。”
它暴躁的低吼着，转身去拉开这栋屋子里的窗子，“全是的臭味，你们这两个到处给兽添麻烦的食草动物，……”
美洲狮骂骂咧咧的声音混着它木头撞击地板的脚步声在这栋空旷的房子里响着，就像开了混音一样。
我盯着它没有关上的房门的书架上的书籍。
那几个作者的名字我都记得。
“你在看什么！”注意到我目光的美洲狮暴怒，“就连自己处理伤口都不会吗？你弱智吗？两个没用的小兔崽子——”
它气势汹汹的冲过来关了门，然后一手捡起它刚刚摔在地上的医疗箱，一只手揪住我的外套帽子顶部，粗暴的拽着我向屋内唯一的沙发走去。
我非常配合着。
我记得那个名字，是加布说过那几个的因为反战被禁的作者。
这只年迈的美洲狮将酒精完全没有分寸的浇在我手臂上的伤口上，我抿唇不发出任何声音。
手上爪子都要伸出来的美洲狮拿出了药膏了纱布，“止血。”
它背过身去，焦急的在这个屋内踱步。
我低头处理完手臂上已经快痊愈完的伤口。
“好了先生。”
“那就滚出我的房子。”
并不想折磨继续折磨这个老狮子的我大步向外走去，关上门之前我大声道，“先生你看书很有品味——我见过最聪明的家伙跟你一样喜欢他们！”
那只看似失去理智的美洲狮重重的喷出一口鼻息，“关上我的门，滚出我的房子。”
我关上了门。
拎着工具箱站在路旁的梅洛盯着我，我向它走去。
“你又失败了啊，唔——”
我用尽全力给了还想继续说什么的它肚子一拳，抢过它手里的工具箱，走回去大声喊道，“先生，工具箱我们用完了，我放在这里了，我们走了——”
屋内没有任何声音。
我想了想还是道，“很高兴能遇见你。”
“快走开！”声若洪钟的嗓音再次响起。
我拽着梅洛跑了起来，一路冲到了车上。
梅洛:“你真是没用啊，那种一看就染满鲜血的……”
我拽它尾巴，它闭上了嘴。
“你吵死了。”我对它说出一直以来没有说出过的感受，“我早就想说了，你一天到晚这么多话，还都是别人不喜欢听的，你是不是压根没有朋友只能这样自话自说啊？”
拽回自己尾巴的梅洛似乎也有些恼了，“谁需要那种东西，没用浪费时间还会背叛……”
和我在一起总是摘下口罩的它露出嘲弄的笑容，“你该不会相信这种东西吧？只需要一点利益就能反目成仇的无聊情谊，只有蠢笨的弱者才会去信任这种脆弱的关系……”
我掐住它的上下颚，它尖锐的利牙恰在我的虎口处，几乎下一秒就要刺破我的肌肤。
“好了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了你这个从小到大就只能自话自说的可怜虫。”
梅洛张着嘴盯着我。
我对它轻蔑的笑了笑，“像你这么烂的家伙活该没人愿意听你讲话，我也不愿意，所以少跟我一天到晚叭叭个不停了，你再烦我我就把你用不着的那玩意割了。”
“……”
我松开了手。
梅洛闭上嘴依旧审视着我。
我理直气壮的与它对视，“你确实很烦人啊，我这段时间心情这么差全是你的错……出来这么久，它们一定担心极了，我该回去了。”
虽然我们都知道压根不是这个原因。
“所以你就想继续这样…废物下去？”
“当然不会，你说的我都有好好记住……反正加布也很擅长这些事情啦，我完全可以回去问它的。”
以那样意外离开了，我早就该回去了。
……稍稍有点良心不安了。
但不多只有一点点。
“总之，”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说出口了，“虽然并不是特别想被迫跟你绑定，但这段旅程还是谢谢你了。”
“快点去首都吧，我会联系我的猫让它想办法转钱过来，”比如说联系维奇，它家族商业那么大这点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吧。“我会给你你想要的钱，你也别算计我……到了首都我们就再见吧。”
“……哦，”梅洛收回了目光，慢吞吞准备发车，“不杀了我吗？我可是知道你这样的秘密。”
“让你继续痛苦看着别的野兽享乐不是更好？”
梅洛冷漠道，“痛苦的家伙肯定不会是我，他们这些愚蠢的家伙只会成为我的乐子而已。”
“随便痛苦的家伙是谁啦。”反正不是我就行。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的猫要担心死了。别磨磨蹭蹭了——”
车子忽然停了下来。
梅洛松开了手，双手环臂面无表情看着面前的仪表盘。
“没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