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加布包办了我这一周的伙食, 真的做到了我随叫随到，是个十分可靠的大狗狗了。
所以我在看书无聊的时候尝试着叫了一声加布。
片刻后加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需要什么吗？”
我靠在门板上笑了笑, 拖长了音道, “好无聊哦——”
加布思索片刻，“……要打游戏吗？”
“不了。”
也是心血来潮的我靠着门板就地坐下敲了作为阻挡物的房门，“坐下来陪我聊聊天呗。”
“好。”门外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加布也席地而坐, “聊什么？”
瞬间我便回忆起来上次加布已经讨论到苏联的崩溃不仅仅与美苏冷战有关这类的涉及了共产社会究竟该怎么实现的高深话题。
于是立刻抢先开口道，“不介意的话可以聊聊你小时候的事情吗？”
我对这个世界的贵族文化倒是有点兴趣。
“不介意，但也没什么特别的。”
我想了想, “你和普利斯特利从小就开始打架吗？”
“打。”加布顿了一下补充道，“我赢得比较多。”
我托腮脑补着它们两只掐架时的模样，带着笑意道，“那是有点丢人了, 哥哥打不过弟弟。”
加布解释道，“因为普利斯特利小时候很瘦弱, 他咬合力和臂力都比不过正常水准的其他狼崽……甚至比不过我这只狼犬。”
“那你赢了之后呢？不会挨骂吗？”
“不会，只要学业上能达标, 双亲很少管我们的事情，就算看见了也顶多就说一句，这样很失礼。”
“就会停下来吗？”
“……普利斯特利每次都能很快停手, 我如果继续下去只有我会挨训。”
“看不出来，感觉加布你大多数时候脾气都很好。”
我想了想直言道，“加上普利斯特利那种情况, 我以为你会稍稍照顾一下这位孤僻的哥哥。”
“我当然也想过。”加布恹恹道, “可他总是会学父亲那样对我指手画脚, 我第一位朋友就是被他吓得再也不愿意接触我了……事后他还对我说，你瞧，我就说这个家伙不值得来往吧……总是一副我应该听他安排的模样。”
额。
这经历怎么这么耳熟呢……
我琢磨了一下，“会不会是普利斯特利在那种情况下，觉得你们父亲的那种态度就是爱的表达，所以才会这样做，觉得自己在关切你这个弟弟呢？”
“嗯，我也这样想过……也因此即使每次都会顺从他，毕竟他身边确实没有任何朋友，而父母也更偏爱强壮的我而不是他。”
这话听得我十分感慨。
“加布。”
“嗯？在听的。”
“你真是好孩子啊！！”
“……”加布沉默了片刻，“还是不要这么夸了吧，我觉得很蠢。”
“明明就很喜欢被夸奖，尾巴摇得很开心。”
“这种本能让我自己也很困扰。”
“经常会暴露自己情绪吗？”
“……在有好感的对象面前比较容易控制不住。”
我回忆起我第一次见到加布摇尾巴的时候。
顿时觉得这点更可爱了。
“那岂不是很难撒谎骗其他兽？”
“嗯，所以现在还有从小就断尾的例子。”
“诶？”我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我和普利斯特利是没落的分支，所以没有这个待遇，主家的雄性幼崽会在出生后六个月的时候绑住尾巴，稍稍长大之后就会坏死断开。”
……感觉就跟裹小脚一样。
“雌性就不会吗？”
“嗯，漂亮的尾巴也是主流审美，会影响联姻之类的问题。”
我还是没忍住道，“……真古板啊。”
该说真不愧是贵族吗？
“所以我才说这没什么好说的。”加布淡淡道，“只是一群会被时代潮流裹挟着消失掉的旧时代产物而已。”
“所以你才离开首都来到科科罗特的吗？”
“不是，是阿尔在那时候问我要不要一起，我才来到科科罗特的。”
“所以你们到底怎么认识的？感觉你们完全不是能自然认识的两种类型啊……”
都熟到这种地步了，也是是时候开始八卦一下了。
“……”加布犹豫片刻还是道，“我那个时候一直以超越受到家族教育的普利斯特利为目标，但是有些事情上在离开了家族那个大环境确实难以做到，于是我想另辟蹊径。”
“所以…那个时候我以当时我能接触到的最大犯罪团伙为目标展开了调查，并且将他们的首领送到了监狱。”
我也沉默了一下，“……所以，你抓的…是阿尔？”
“嗯，第一次证据不足，他只是被拘留了几天就被放了，第二次我收集了足够的证据，他成功进去了。”
得到肯定回答的我十分震惊，“你居然没被阿尔记恨吗？”
得罪到这种地步居然只是偷偷卖加布情报而已？！
“……记恨了，他在监狱待了三个月就越狱出来，然后想报复我。”
“额，结果呢？”
“他又被我抓进去了。”
……不是，这也能化敌为友的吗？！
加布像是感受到我内心的震撼，与我详细解释道，“那个时候因为有些证据不足，他本来是无期徒刑，但在那次越狱时碍了某位权贵的事，再次审判的时候出现了莫名其妙的指证，变成了死刑。”
我这才感觉疑惑稍解，“所以你帮了它吗？”
“嗯……我去找了普利斯特利。”
“……”
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段陈年旧事，只能干巴巴道，“阿尔想报复你，你还愿意帮它，难怪你们能变成朋友呢……”
“不，即便我找了普利斯特利帮忙，他依旧没有放弃继续报复我。”
“……”
“不过只是小打小闹了，并没有多么严重。”加布恹恹道，“后来我才知道，普利斯特利跟他都聊了些什么……这个时候的他还没有进化到现在的模样，讲话…十分高高在上，而阿尔这种出身的家伙生平最讨厌贵族阶级了，他一度很敌视我和普利斯特利。”
“然后，”加布慢吞吞道，“我被咬穿了脖子送到医院醒来之后无处可去之时，意外撞见了还完账准备要前往新的地方发展的阿尔，便发生了他邀请我一起出发，后面就变成这样了。”
可我现在甚至怀疑阿尔接近你都是普利斯特利授意的。
我憋了憋，干脆转移话题，“看来你们接触了很久。”
“嗯，我第一次见到阿尔时还是十五岁的时候。”
“十五岁就可以惩恶扬善对付恶势力了吗？！”
“阿尔也就比我大一岁。”
回想起十六岁还在惦记着怎么快点写完作业玩游戏的自己，顿时感到深深的输得彻底的感觉。
“这也太离谱了吧……”我不由小声嘀咕着，“这样一说普利斯特利大你几岁呀？”
“三岁。”
也就是说它十八岁就能从牢里捞个死刑犯出来了。
算了别再想这种事情了。
怎么穿越了还要经历这么惨烈的对比……
难以控制的沮丧了起来。
大约是沉默了九、十秒，加布开口继续道，“我从记事开始每天都要接受接连不断的课程，就算生病也会被管家询问是否好点，如果好点便会见到家庭教师带着黑板出现在我面前。”
“……没有休息的时间吗？”
“没有，双亲对我的期望很高。”
“都有什么课啊？”
“语言，礼仪，数学，历史，体育，艺术，地理，音乐……”
这也太多了吧！
光是听就让我眼前发黑的程度。
“你就没有想反抗吗？”
加布恹恹道，“当然想，但是普利斯特利作为他们第一个不怎么满意的孩子，自然是作为例子，双亲都希望我能更好超越他，而他每次在听到我的苦恼时，都会批评我的软弱。”
可它大你三岁啊……
这也太惨了吧。
我都心生起怜爱了，“我支持你多跟它打两架，真是太可气了。”
加布笑了。
“他其实说得也没错，跟他对比起来我确实很软弱，我已经很久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目标了，似乎我的一切都建立在想要得到双亲的认同上才有意义，当我意识到彻底没有这个机会的时候，我也就没有足够支持自己的再站起来的动力了。”
“什么啊，”我撇撇嘴，“你这种情况会有些心理问题才正常吧。我那个世界有一句话，有些人需要用一生来治愈童年，而你童年缺爱缺少足够的认同，自然会强烈渴望这些东西。”
虽然身为在爱中长大的孩子的我不能对加布这种情况感同身受啦，但是道理我还是懂得嘛。
“况且我觉得你比普利斯特利的情况正常多了，他这种已经完全不像是生物，而是一台机器了。”
“机器也没什么不好的吧，至少少了这些无所谓的苦恼。”
“可是一直忽略心的声音的话，是会生病的啊。”
我认真对加布科普道，毕竟狗狗也是会得抑郁症的，“加布可是会顾及他人感受好好听别人心声的好狗狗，自然跟普利斯特利不一样，再说了，这也不是无所谓的苦恼，还记得我跟你说的修道即修心吗？”
“记得，道不可见，因生而明之。”
“务外游者不知务内观，外游者求备于物，内观者取足于身。内观其心才能悟心，悟心修道怎么能算是软弱的逃避和无所谓的烦恼呢？”
我仗着文化差异说着一些很高深似乎很有意义的话，装逼的同时一边给自己点头，心底默默为自己点赞。
这话说得可太有逼格了。
“总之，你们两个道完全不一样，怎么能拿来对比呢？”
这个话题总会该死的让我想起之前深陷对自己智商怀疑的过往。“真要对比的话，你瞧，它打架可是从小就打不过你啊！”
“嗯。”加布声线听起来心情变得很好，“我其实并不是执着于要与他分个胜负……其实我觉得自己已经找到新的目标了。”
“那不挺好的嘛。”我敲了敲门板，“不管加布你做什么我都支持啦，在意你那个只会惹你生气的哥哥的评价做什么呢，倒不如说它气你，你也气它不更好？”
“我这些年的不作为已经足够他生气的了。”
“那不正好？”我慵懒道，“你这是在弥补自己童年缺失的东西嘛，就像我需要毛茸茸来补充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的能量一样，这才对嘛。”
门外沉默了片刻。
我也靠在门板漫无思绪的想着过去的一些事情。
在有一个过于优秀的兄长的压力下长大这件事我可太有同感了。
“你想听钢琴吗？”
门外加布忽然问道。
“嗯？你要弹？”
一楼大厅确实有架一看就很贵的水晶钢琴。
“小时候学过很长一段时间……后面母亲心情不好时，我给她弹琴，她便会舒缓一点，因此也没怎么拉下……”它像是在做出什么尝试一样，口吻不知怎么好像不像平日一样慵懒了，“要试试看吗？”
“当然。”我欢快的站起身来，准备近距离欣赏一下这个高贵的琴声，但手放在门把手上时僵直了一下，“……我能出来吗？”
加布:“能。”
它的声音依旧是持续的好心情。
“我不会让你遇到危险的。”
“嘿嘿。”我拉开门兴奋道，“我就知道加布最靠谱了，怎么会有这么全方面什么都懂的厉害大狗狗还能被我遇到呢——”
反正夸夸又不要钱。
使劲夸。
加布垂在身后的尾巴在摇着。
这次它放弃了遮掩自己最本能的反应，而是对我伸出了手。
“请。”
“？”
不懂它这是什么意思的我还是将手放在了他的爪子上——顺带还捏了两把掌心类似肉垫的q弹触感。
加布非常有仪式感的托着我的手带着我在大厅的椅子坐下，然后自己走到钢琴前对我鞠了一躬，这才坐下来正式开始演奏。
按道理来说，对我这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家伙来说这个场景是有些滑稽的。
但是我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加布身上那跟普利斯特利类似的优雅气质，一时间也觉得没什么不自然的。
灰白色的大狼抬起了它的手。
下一秒，流水一样悦耳的音乐倾泻而出。
是我从未听过的节奏。
我不懂钢琴，也不懂音乐，但我看着加布在顶光照耀下似乎在发光的全神贯注隐隐带着自信的侧脸，清楚意识到一件事。
这可太上流了！
过去的经验告诉我，当你在一个不知道怎么夸奖但就是觉得很厉害的情况下，你最好的用词就是——
当加布结束了它的表演向我走来时，我热情的给它鼓起掌，掷地有声的对它道，“牛逼！”
“……”
加布一时僵在了原地。
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听着的普利斯特利发出了笑声。
它站在旋转楼梯的中间，从上向下看着我们，似乎已经不受我影响一样道，“按照礼仪，你应该伸出手去，加布会给你一个吻手礼。”
“这样啊。”我尴尬笑笑，“我不知道嘛。”
加布重新变得不悦起来，“你应该把自己锁起来才对吧。”
普利斯特利步履轻松的走下楼来，“许久没有听你弹琴了，便来看看你有没有落下这些基本功。”
加布垂下眼帘，依旧在不爽着，“用不着你的关心。”
眼见刚刚还在意气风发给我弹琴的大狗又要陷入不好的情绪了，我当即挺身而出。
“你这是在白嫖加布的劳动成果！”
“？”
普利斯特利这才将目光转向我。
面对两兄弟齐刷刷的目光，我站起身向普利斯特利走去——这次我有保镖了，再动手动脚可就得挨揍了！
可以说是狐假虎威道，“不请自来听了这么专业级别的演奏不该有点别的表示吗？比如说夸奖之类的。”
“……”
普利斯特利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伸手戳了戳这个大狼的胸膛，恨铁不成钢的提醒这个总是刷自己弟弟负面印象的蠢货，“当然是给我夸他啊——从小到大你听过它弹了多少次，就欠了它多少夸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