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本督讨厌聒噪

陆家人都惊呆了。

但细想想,好像有点道理。

只有陆太傅深深忧愁:“我们陆家已经十分招人眼了,我虽只有你们兄妹三人,可你大哥前途正好,你大姐嫁去了平王府,你若再高嫁皇子……只恐要叫上头猜忌啊。”

这也是他中意宋临的原因。

才学是次要,看上的就是他貌美且贫穷!

陆菀菀嫁过去,那就是他祖宗,还能不好好伺候着?

但听到他的话,众人都沉默了半晌。

“岳父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女婿平王世子问。

“圣上拿捏咱家,不是一直手拿把掐么?”陆大姐抿了口茶,“若您不是先帝留下的唯一遗产,就凭您这犟驴脾气,早被东厂抄八百遍家了,姑母都保不住您!”

与其担心皇帝猜忌,不如担心担心差辈儿的事。

大龄皇子都要管陆菀菀叫姑。

陆菀菀看着眼前一心为她的家人们,心里一酸,眼泪险些落下。

前世她风光了前半生,叫父亲母亲了无遗憾地离世,可大哥大嫂却因为贬妻为妾的事为她出头,被宋临贬去了苦寒之地。

后来宋临要将孟婉入陆家族谱,他们闻讯匆匆回京,却遇上泥石流,葬身山中,大哥的仆从回京高喊孟婉并非真千金,当年换女之事有隐情,却被宋临当众射杀。

而大姐因为难产早亡,大姐夫却始终遵循她的遗言,一直关照宋临全家,后来……因为贬妻为妾,他当街暴打了宋临,被幼帝冠以莫须有的罪名夺爵抄家,在天牢里就去了。

这样好的一家人,却被她毁了大半。

想到这里,她心疼得厉害,紧紧抱着陆大姐,眼泪浸湿了她大片衣襟。

陆家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地哄着她。

陆菀菀也不愿意家人担心,抹了眼泪道:“我没事,只是那宋临……人品有瑕,我以后都不想看到他了,你们也不许看他!”

见陆太傅父子与平王世子都点了头,陆菀菀才放下心。

她恨宋临,但绝不是徒手捏死他就能消去的恨,她要看他使尽手段爬上去,然后临门一脚跌落的绝望。

死有什么可怕,有些人即使死过千百次一样不长记性。

她只想叫他终日活在悔恨里。

为他的前世赎罪。

见陆菀菀情绪稳定下来,陆大姐哄了她好一会儿才与丈夫离开,完全没纠结她想嫁皇子的事。

皇子再不是东西,总有调教的空间。

再说老皇帝那么爱留情,说不定就有个靠谱的沧海遗珠呢。

“老爷,东厂谢督主来了!”

陆大姐夫妻离开不久,管家便匆匆进门禀报。

“什么?!”

陆家人都坐不住了。

“去拿我的长枪!”陆大嫂急得准备出门,“我誓与东厂死战到底!”

陆大哥被她甩得摔倒,连滚带爬去抱住她的大腿:“见东厂如见圣上,可不敢啊……”

在大楚,东厂跟阎罗殿没区别,人人闻风丧胆。

东厂提督姓谢名宴西,天子近臣,一人之下,性无常,喜丧仪。

吃谁家的席,送谁家的殡。

听到他来陆府,就连陆太傅都脚下一滑,心跳如擂鼓。

狗皇帝对先帝的孝心终于止步于此了么?

管家忙扶住他,小声提醒:“老爷,咱家的席都吃完了。”

陆太傅一愣,腿脚瞬间有了力气,他轻咳一声:“如此甚好,甚好……快请谢督主!”

“是。”

很快,一个身穿束腰锦衣的年轻男子大步进门。

他眉眼冷峻,身姿颀长,周身隐藏的血气与冷意足以令普通人胆寒,像是从战场拼杀下来的将军,完全看不出是个宦官。

“太傅寿辰,圣上特派本督前来贺寿。”

谢宴西淡淡开口,声音竟意外的磁性好听。

“隆恩浩荡,老臣多谢皇上!”甭管在朝堂上怎么仗着皇陵里的先帝撑腰呛皇帝,陆太傅面上功夫素来做得到位。

谢宴西微微颔首,与陆太傅寒暄了两句。

陆菀菀挤在大嫂身边,将头埋得极低。

她曾见过谢宴西杀人,砍人头跟割韭菜似的轻松,鲜血淋在他身上,更衬得那张俊美的脸添了几分诡异的昳丽……像鬼一样。

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敢正眼看过他。

更何况……前世谢宴西与宋临互为知己,后来更是为了救他重伤身亡,是宋临最大的靠山。

这时,谢宴西信步走到侧首落座,端起茶杯:“诸位都请坐。”

众人这才坐下。

陆太傅看不惯阉党乱政,在朝中也没少喷东厂,头一回在朝堂外相处,竟有种不知所措的茫然:“你可用过膳了?”

“来前刚用过。”

“哦……甚好,甚好。”陆太傅自顾自说着。

谢宴西似乎也无意多聊,微坐了坐就起身告辞。

陆菀菀松了口气。

她全程垂眸,但总感觉有道淡淡的目光落在她头上……

她的头很好看么?

总不能是很好砍吧。

“听闻每年太傅寿辰,陆姑娘都要为他去静安寺点一盏灯,正巧本督也要去静安寺,就送你一程吧。”

陆菀菀惊慌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神,又迅速低头。

“多谢督主。”

说完,她差点给自己一巴掌。

明明想要拒绝的,死嘴但凡说慢点呢!

她被迫坐上了马车,陆大嫂不放心,也跟着她一起去了。

虽然谢宴西是个太监,没有男女之别的困扰,但一个东厂就够人提起心了。

那就是一群武功高强的神经病,送人送着不乐意了,脑一抽直接送上西天都不奇怪。

好在这一路还算平静,快到地方时外头才传来一阵吵架声。

陆大嫂看了一眼前面:“是永安侯世子,他应该是刚从京郊回来,但马车好像和宋临的撞上了。”

陆菀菀掀起帘子,果然见宋临正站在一辆破损的马车旁,还扶着一个面容娇美的女子,此时两人都愤怒地看着永安侯世子。

后者还在冷笑:“调情调得忘了路,撞上本世子,还敢要赔礼?给我打!!”

“你敢!”宋临厉声呵斥完,正想先离开,却忽然惊喜地看向后方,“谢督主?”

谢?

督主?

永安侯世子腿瞬间软了。

“在下宋临,谢督主有礼。”宋临拱手打招呼。

他看向谢宴西的眼神无比灼热,竟比看到久别一生的心上人还要缠绵多情。

谢宴西眉头一动,勒马停下:“是今日赴太傅寿宴的宋公子?”

“督主知道我?”

宋临语气惊讶,很快就带上了一丝矜傲。

原来谢宴西早就已经开始关注他了。

难怪前世会那么快就折服于他的才华,一路提拔他高升。

永安侯世子见势不对,赔笑道:“原来宋公子竟认识督主?倒是我人眼看狗低了……”

宋临脸色发青。

前世一个在他面前谄媚讨好都不够格的纨绔,现在竟然也敢讽刺他。

“我家狗要下崽了我急着接生,督主后会无期!”

永安侯世子可不敢多留,边说边上了侍卫的马,带着人一路狂奔离开。

宋临沉沉看了他的背影一眼。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想罢,他带上笑容,转头毫不见外地要求:“谢督主这是去哪?我们马车被撞坏了,你若无要事,不妨送我与未婚妻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