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围城
盯着城外望了好一会儿，埃里克依然很难移开视线。当帝国军撤回城内，站在城墙上能望见的魔族阵地也变得更加清楚。
抛弃在外的投石机或是床弩等远程器械，在撤退前都已经被焚毁，其中一两个较大的仍在冒着黑烟。
而在阵地上，埃里克远远看见一个新的投石机正在组建，他眯起眼，发现投石机旁指挥组建的其中一张面孔还是个人类。
“……”
他左右张望，试图在城墙上寻找床弩或是一把能射到那边的强弓，目光却猛地一顿。
——另一个“他”披着圣女服侍，正朝他走来。
埃里克只惊疑了一秒，便意识到那个他的真实身份，“艾琳，你在干什么？”
“埃里克！”
艾琳也快步跑过来，一下子扑到他身上，“你总算醒了！”
“嗯……”
松开妹妹，埃里克第一次从别人的视角打量“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
“我在假装埃里克啊。”艾琳摘下头上裹着长发的头巾。
“为什么？”
“因为魔族都说你死了啊。”
艾琳脑袋一晃，抖落一头长发。
“到昨天还在喊呢，‘圣女死了圣女死了’什么的，搞得我们这边也有许多人以为埃里克真的死了……你又昏迷不醒，叔叔就让我穿着你的衣服，把头发藏起来，在城墙上站着，魔族看见之后就不喊了。”
“……”
埃里克一边无语一边皱眉，魔族为什么笃定他死了？因为把他击晕的那个诅咒吗？
“我晕倒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艾琳茫然摇头，“我不知道……我一直都在城墙上，看到埃里克被人抬回城里，我还以为……”
她眼睛一下子红了。
埃里克在妹妹眼底抹了抹，安慰道：“我都‘死’了好两回了，你也应该习惯了。”
“这怎么习惯得了啊！”
埃里克对她笑了一下，又想起自己刚才的打算，朝着远处的魔族阵中一指，“那边那架正在组建的抛石机，你的法术能打到吗？”
“太远了。”艾琳张口便给了他答案，显然也已经思考过同样的问题，“除非在城墙上布置几个能量凝聚法阵，但那样的法阵布置起来麻烦，消耗也很大。”
埃里克叹了口气，“那就算了。”
“我感觉埃里克更想杀死投石机旁边的那个人类。”艾琳说道。
埃里克看了看她，“你真是我亲妹妹。”
“不能去冒险哦，我听说你本来不会遇到危险的，就是因为去救其他骑士，才会被魔族盯上。”艾琳拉着他的手说道。
“城都被围了，我还怎么冒险。”
埃里克捏了捏她的手，受她提醒，也想起了自己的那些骑士们。
“我先去见叔叔。”他转身准备下城墙，想了想，将艾琳也拉住，“你也下来，把衣服换了。”
“噢。”
两人下了城墙，一起去见叔叔埃德加。
为了防止被城外扔进来的巨石砸到，统帅的营帐离城门颇有些距离，东城门一带被辛玛古轰成了平地，抓紧时间重建起来，也只是将城门城墙以及道路恢复了而已，周围仍是一片空地。
来到埃德加的统帅营帐，埃德加见埃里克醒来，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还好你的骑士们拼死把你救回来了。我们的士兵能在城外坚持两天，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受了你们浴血拼杀的鼓舞。”
埃里克应了一声，问道：“战况如何，我们的人损失得多吗？”
埃德加吐出一口长气，微微点了下头。
“虽然挫败了魔族速战速决的意图，但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当然，这种代价是双向的，魔族死的人更多，奈何它们兵力也更充足！”
埃德加的状态看起来很差，言语间颇有些愤恨，“观望，观望，南方的几个行省还在观望！”
“我想，在看到我们保卫卢蒂亚的决心与能力之后，聪明人都应该知道要怎么做。”埃里克安慰道，“古拉迪亚的孟非斯有跟叔叔联络吗，他怎么说？”
见侄女担忧地看着自己，埃德加调平复一下情绪，才说道：“孟非斯还是那几句话，他在积极调遣古拉迪亚的各方力量，不日就会带着大军来解救卢蒂亚。”
“不日是什么时候？”
埃德加看了侄子一眼，眉头难以舒展，“我也想知道。”
“其他几省呢？”
“只有多恩和特布尼提总督各派了一支队伍过来。”埃德加说道，“我也给瓦拉内王国的国王写了信，不过他们觉得北方的魔族很可能东进，别说支援我们了，反而请求帝国援兵北上。”
“东北三国天寒地冻的，魔族都看不上那里。”埃里克摇头，“只有魔族占据了帝国，才会考虑东进吞并那边。”
“可他们不这样觉得，我也没指望他们。”
埃德加停顿了一下，又看向他，“你昏迷的时候，皇帝来探望过你，你没事的话就去皇宫见见皇帝，为他挽回一点信心。”
埃里克先是答应下来，然后才问：“陛下又说了什么丧气话吗。”
“他没说，但我看得出来，他已经将开城投降当成必要之时的选择了。”
埃里克抿了下唇，“果然不该让魔族的使者去见皇帝的。”
埃德加用挑眉来表示自己认为皇帝的软弱与使者无关。
“我先去见我的那些骑士，然后就去皇宫见皇帝。”
“去吧。”
“对了……这几天有长公主殿下的消息吗？”
埃德加一怔，很快摇头。
离开统帅营帐，艾琳也跟了上来，抓住埃里克的胳膊。
“埃里克，叔叔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
埃里克沉默了一会儿，“这份责任落在谁的肩上，谁都睡不好。待会儿回到教堂，我派几个修士过去用神术帮他舒缓情绪。”
艾琳重重点头。
回到主教座堂，埃里克先见到了听说他醒来而赶过来的莫莉和索菲。
安慰她们几句，埃里克接着见到了骑士团长爱德华。
他从伊莉丝那里听说，爱德华也在战场上倒下，他们是被其他骑士一起送回城里的，不过爱德华只是消耗过度。
“殿下……”
“你没事吧？”
“没事，殿下。我已经得到充分的休息。”爱德华回答道，“倒是殿下您的情况如何？”
“没什么问题。”埃里克拍拍他的肩，“除了还没搞清楚把我击晕的那个诅咒是什么。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
爱德华面露担忧，“我也没看见具体的过程，注意到的时候，殿下已经倒在地上了。而在魔族阵中，有个魔族骑士举着法杖对着殿下，我想应该就是那个人搞的鬼，他还大喊殿下死了。”
埃里克想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一些魔族精英怪的样貌，“那应该是魔族的高级咒术师。”
在《荆棘魂冠》里，那些精英咒术师出场就是一百级往上，不像元素法师，擅长一些无声无息的咒术，法伤高得吓人，秒杀脆皮那也是轻轻松松。
不过他除了当场昏厥，失去意识，以及醒来后头疼欲裂，也没别的后果了，也不知道那个咒术师凭什么那么自信地跟人乱喊他死了。
埃里克甚至在想艾琳登上城墙代他露面后，那个咒术师吓死没有。
“我听说光明牧师为殿下检查过后，并未发现残留的诅咒痕迹。”爱德华说道。
“嗯，也就刚醒来的时候头疼了一下。”
埃里克没有在自己的事情上多说，转而问道：“骑士团伤亡情况如何？”
爱德华面色哀沉，“十七名骑士阵亡，其中十二名骑士的尸体得以抢回，另外五人……”
听到一下子死了十七名同伴，埃里克心如刀绞。
且不说这些骑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这段时间共同战斗相处下来，彼此也积攒了相当深厚的情感。
“剩下的人呢，我要见他们。”
“殿下请随我来。”
来到骑士们的营地，两天下来，活着回来的骑士伤势基本都已经治愈，没有大碍了。
“殿下！”
“您没事吧，殿下？”
“我没事，很高兴见到你们也没事。”
埃里克见过他们，又来到那十二具抢回来的骑士的尸体前，垂默一阵，为他们祈祷哀悼，然后让人用圣焰将其火化，日后再找机会送回圣都莱绥尔，安葬在他们圣女修道院内。
神术当然可以维持尸体一时不腐，但谁又知道这场围城会持续多久。
“不用跟着我了，你们继续休息吧。”来到外面，回头看着熊熊燃烧的圣焰，埃里克骑上马，“我要去见皇帝。”
“殿下慢走。”
埃里克独自骑马来到皇宫，来到议事大厅时，皇帝也已经在里面等着他了。
“圣女安然无恙，我很高兴。”
“谢陛下关心。”埃里克低头行礼。
皇帝看着他，重重叹息一声，“还是到了这一步了，圣女怎么看？”
埃里克知道他说的是从城外退守城内这件事，很快开口道：“陛下应该觉得高兴才对。”
“为什么？”皇帝不解。
“我想陛下之前已经在城墙上看到了魔族大军的规模，在魔族发动强攻之前，陛下觉得我们能在城外坚持多久？”
皇帝犹豫了一下，“一天吧。”
“正是如此。”埃里克立即应道，“但实际战斗下来，魔族并没有我们以为的那样强悍，而我们的战士更是出乎意料的英勇，我们足足坚持了两天多！”
皇帝的情绪似乎提起了一些，但很快又说道：“可埃德加说，我们的战士也牺牲了许多。”
“希望陛下不会忘记他们。”
“哦，我不会……我当然不会忘记他们。”
皇帝脸上浮现出一些迟到的哀痛，看上去倒也还算真实，“他们是为国战死的英勇之人，整个卢蒂亚的人都会永远记住他们。”
他顿了顿，“我的意思是，勇士们的牺牲是在埃德加预料之中的吗？”
皇帝依然不够直白，但埃里克已经听出了他的意思，“牺牲是必然的，不过陛下不用担心卢蒂亚会因此无法坚守太长时间，在城外抵抗和在城内坚守，可以说是两回事。”
“好，好，那就好……我一直没有停止给外面写信，等援军到来，还是能赶走魔族的，是吧？”
“确实如此，陛下。”
皇帝点点头，身体又往后一靠。
“圣女前些天告诉我，娜塔莉亚已经有了消息，她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埃里克一怔，随即回答道：“现在卢蒂亚城外到处都是魔族，长公主殿下必然在寻找机会返回城中，但又不能暴露自己。”
“她会不会……”
“不会。”埃里克打断皇帝不吉的猜测，“我只是被魔族咒术师打晕，它们就喊了两天我死了，如果娜塔莉亚殿下真的遭遇不测，魔族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打击我们士气的机会。”
他说得有理有据，皇帝当即得到切实的安慰。
离开皇宫后，埃里克又登上城墙，遥望城外魔族阵地的情况。
将东城门外的守军彻底赶回城内之后，魔族分兵堵住卢蒂亚四个方向的城门，每个方向都派兵把守，虽然进攻的主要方向仍是东城门，但他和他的骑士们基本已经很难找到出城游击的机会了。
“预备，放！”
一排弓手在指挥下齐齐射箭，密密麻麻的箭矢朝着护城河另一边射去，扛着沙包试图填河的魔族士兵不得不后退。
因为早考虑到围城时的情况，箭矢大概是卢蒂亚城里最不缺的战略物资了——至少目前如此。
齐射了几轮，护城河外的魔族士兵暂时被打退，魔族填河的念头似乎也不是特别强烈，更像是尝试。
夏天雨水充沛，水流湍急，护城河上游连接着微风平原最大的一条河流，如果不一鼓作气地进行填堵，很难将这条护城河填埋起来。
埃里克扭头望向城西的方向，护城河正是在那边与河流相连，魔族如果要填埋护城河，一定会从那边下手。
而离城墙太远的地方，城内的守军也只能看着，无能为力。
除非主动出击。
埃里克想了一下，有天空中的视野盯着魔族的动向，再加上城墙上的火力掩护，他们这支精锐骑兵或许能解决城西的水源问题。
当然，现在问题还没发生，他也只是想想。
刚昏迷了两天，埃德加也不一定愿意让他现在就再次出城执行任何任务。
埃里克又望向远处逐渐成型的攻城器械，他们在等待魔族进攻，而魔族在等待足够多的攻城器械组装成型，届时，这片城墙就很难再有现在这样的安宁了。
“埃里克。”
艾琳也再次来到城墙上，已经换回自己的法袍，跟她一起过来的还有莫莉。
埃里克左右看了看，“城墙上就这么点位置，你们法师到时候站哪里？”
“跟弓手们穿插着站，确保火力均匀打击。”艾琳说道，双手搭在城墙上，“当然，如果魔族已经快打上来了，我们就得往后退了，把这里让给战士们。”
埃里克用目光示意远处魔族阵地上的投石机，“这边到时候恐怕会很危险。”
艾琳也望过去，慢慢点了下头，“所以我们这些天也在加紧练习‘群体抵御之盾’，如果巨石砸过来了，还能共同施法挡一挡。”
“能挡住吗？”
在埃里克的认知中，法师们施展的护盾耐久度都很极端，要么一砍就碎，他一剑能连人带盾一起收了，要么像辛玛古施展的护盾那样，他全状态都得攻击半天。
“结阵防御！”
艾琳忽然喊了一声，然后跟莫莉一起对他举起法杖，在面前凝聚出一面两米见方的半透明护盾。
“埃里克来攻击试试。”
埃里克摸了摸腰间，摇了下头，“我没带剑。”
“好吧。”艾琳停止施法，护盾很快散去，“两个人施展的护盾就能吸收不少冲击了，而到时候城墙上都是法师，共同施展的群体抵御之盾，足够挡住任何飞石了——这也是我们要跟弓手穿插排列的原因。”
埃里克点点头，“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还有你也是。”
莫莉也点了下头。
艾琳则叹了口气，“如果我会飞就好了，直接飞到魔族阵地上空，从天空中降下魔法，谁能拦得住我……但是翼人们都说带着我就没办法飞了，我也不重啊？”
“早就让你放弃这个念头了。”埃里克摇头。
“翼人本身又没什么战斗能力，真是可惜。”艾琳又说道，“翼人即便有天赋不允许学习魔法，太没道理了。”
埃里克一怔，“还有这种规定？”
“是啊，原因就是会飞行的施法者难以反制，所以不会飞的人类和精灵就禁止翼人学习魔法了。”
埃里克摇头，“难怪翼人之中最多只能见到自然教派的德鲁伊，从没见过法师……不过空投法术确实很吓人……嗯？”
他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可以让翼人空投炼金炸弹！”
艾琳和莫莉都愣了一下，后者很快说道：“但炼金炸弹的威力很看体积，小了威力不够，大了翼人根本飞不起来。”
“不需要太大威力。”埃里克说道，指向魔族阵地上的投石机，“哪怕只是往下丢燃烧弹，也比只能在这里干看着要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