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苦苦苦苦苦苦苦
在娜塔莉亚眼底的怀疑变得越来越多时，埃里克总算憋出了一个点子。
娜塔莉亚听完，思索了一下，“这样的试探不一定准确。”
“就当是分配接下来这段时间主要精力的一个参考。”埃里克说道。
娜塔莉亚又想了想，点了下头，“那就这样试试吧。”
按照埃里克的主意，她将名单重新抄写了一份。
而这回埃里克老实了许多，视线没有乱钻，而是走到窗边，眺望着城中夜景。
不断吹来的风带着海洋的味道，他望向大海的方向，只能看见一片漆黑，海潮声倒是比白天清晰了许多。
“这里听到的海浪声，比黑冰长城的城墙上都要清楚。”一小会儿后，娜塔莉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已经抄写完另一份名单。
埃里克接过来看了看，“毕竟不冻湾也只是一片海湾而已。”
“现在已经不存在不冻湾了。”娜塔莉亚说道，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
埃里克抬眼看她，很快收起名单，“时间也不早了，殿下早点休息吧。明天上午我去见奥斯汀，殿下没必要早起。”
娜塔莉亚点点头，从接连两个房间的小门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也走到窗边，眺望着黑暗中的海洋。
哗——哗——
海浪一阵接着一阵，就像为了掩护她逃离黑冰长城时，不断扑向魔族刀锋的长城守军。
看着完全敞开的小门，埃里克没看到另一边的人影，想了想，还是将门稍微掩上一些。
虽然房间足够大，这道门开着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边的娜塔莉亚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也准备休息。
从连接两个房间的小门前走过时，她也注意到房门的变化，停下来，盯着没完全掩上的门缝望了一会儿。
某一刻，她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然后将礼服稍微拉开一些。
“……”
她很快松开礼服，转而摸了摸有些发热的脸颊。
酒精到底还是对她产生了些影响。
该休息了。
如果某种声音具有规律，那在某些时候，也能视为一种寂静。
听着海潮入眠，又听着海潮醒来，埃里克望着天花板，心底最先冒出来的念头便是这个。
醒来的时间倒是比他休息时预想得更早些，躺了一会儿，他也就起来了，看到桌上放着的名单，重新回顾了一下昨晚的计划，顺便构思了一下话术。
娜塔莉亚的房间没有动静，埃里克也没打扰她，而是敲了敲另一边连接卡夏房间的小门。
门同样也没关，而她已经醒了，很快回应：“进来吧。”
埃里克穿门过去，发现她穿戴整齐，似乎醒得更早。
卡夏告诉他，她已经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了。
“飞出去的？”
“是呀。”
“怎么样，落日城的环境你喜欢吗？”
卡夏想了想，摇了下头，“太潮湿了，周围没什么森林。但这里很热闹，气候不冷也不热，对正常人来说，可能会更喜欢这座城市。”
自然教派的信仰者，总是将自己视为远离人类社会的非正常人，埃里克也没有多说，走到窗边望着外面。
“如果不是肩负重担，我都想在这里定居一段时间了。”
卡夏看了看他，“那我可以留下来陪你。”
埃里克笑。
“等我真有时间定居下来再说吧。餐厅应该准备了早餐，去吃点东西吧。”
“好。”
而下楼前，埃里克特意将那份准备携带的名单又放下了，放在一个醒目的位置。
下楼来到总督府的餐厅，总督奥斯汀恰好也在这里。
埃里克正常问候，奥斯汀也正常地回应，然后问到娜塔莉亚。
“娜塔莉亚殿下还没起吗？”
“大概吧，殿下昨天喝了不少。说实话，我自己都觉得头还有点痛，上午是见不了人了。”埃里克说道。
卡夏望过来，起身来到他身边，对他施展起消除宿醉的神术。
“……”
绿光莹莹，埃里克其实没喝多少，更没有宿醉的头痛感，但此时也只能装出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
“谢谢，我都忘了你还会这个神术了。”
卡夏又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继续吃早餐。
奥斯汀总督不由得多看了卡夏几眼，然后才问道：“殿下今天有什么打算？”
“我以为总督昨天就已经知道了。”
“要拜访城里的贵族富商，总该有个先后顺序吧。”
埃里克点点头，然后才忽然想起来似的说道：“对了，我和殿下根据昨天晚上的宴会整理了一个名单，列出一些感觉比较靠谱的人，想请总督为我参考一下。”
奥斯汀看了看他，慢慢点了下头，“好。”
埃里克起身，准备回房间去取，总督叫住他，然后打发一个女仆上楼。
片刻后，女仆拿着从他房间里找到的名单，先给他确认，然后又拿给另一边的总督。
埃里克开口：“初来乍到，落日城的贵族和富商我都不太熟悉，但奥斯汀总督就不一样了。”
奥斯汀说着先看看再说，目光从名单上一一扫过，然后开口道：“说实话，我对他们的倾向也没那么了解，不过殿下列出的这些人，确实都可以谈谈。”
“那就好。您有要补充的吗？”
“唔……没有。”
要回名单，埃里克继续吃早餐，结束时说道：“我打算下午就去拜访名单上的第一位贵族，烦请总督为我们安排一下车马。”
“这不是问题。”奥斯汀说道。
埃里克行了一礼，跟卡夏一起离开餐厅。
踏上魔力浮梯时，他叹了口气。
卡夏看向他。
“没事。”埃里克深呼吸，接着说道：“今天你也要跟我们一起吗？”
卡夏考虑了一下，表示想先在城里看看。
“没问题。你随便逛。”埃里克掏出一把金币给她，“随便买。”
卡夏笑了笑，但是没要。
回到房间里，埃里克在窗边看了会儿风景，娜塔莉亚那边才传来些动静。
又过了片刻，她敲响房门，“殿下？”
“进来吧。”
娜塔莉亚来到他的房间，埃里克开门见山：“名单给奥斯汀看过了，他说没问题，也没有补充。”
娜塔莉亚张了下嘴，随后叹息一声。
“是吗。”
她亲手抄录的第二份名单，剔除了第一份名单中一部分在昨晚宴会上就表现出相当高积极性的贵族或富商，又加入了几个整场宴会都没来跟他们打过招呼的名字。
而奥斯汀说，这份名单没有问题。
“这样的试探不一定准确，奥斯汀可能真的毫不关心城内其他贵族的倾向，不代表他真的打算从中阻挠。”埃里克说道，“但至少在离开落日城之前，我们不需要在他身上投入太多精力。”
娜塔莉亚缓缓点头，“跟其他贵族的往来，也能帮助我们了解到更加真实的奥斯汀。”
“他还欠着我们一笔人情呢，如果真不愿意，至少把他昨天许诺的那一份援助给要来。蚊子腿也是肉啊。”埃里克又说道。
娜塔莉亚轻叹，“那可不算蚊子腿了，不少贵族都拿不出来呢……”
两人商议了接下来的计划，根据第一份名单，重新整理了一份拜访的顺序。
午后，埃里克和娜塔莉亚坐上总督府派出的马车，奔向城内的第一个目标。
前线时刻等待着后方的援助，他们以倾向与积极性重新排列的拜访名单，越是靠前的，就越容易说服，也就能尽快发出援助。
“如果是在以前，我更喜欢先解决困难，再解决容易的事情。”马车上，娜塔莉亚如此说道。
“先苦后甜嘛，我也喜欢这样。”埃里克摇摇头，“但现在不行了。”
先甜后苦，越往后越苦，鬼知道拜访到名单上的最后几个贵族时，对方会不会让他们进门。
马车一路平稳，埃里克注视着车窗外面，忽然看见一间有些眼熟的店铺。
“殿下？”娜塔莉亚看着几乎半个身子都钻出车窗的埃里克。
他很快收回身体，“看到了一家矮人工匠作坊，从墙上挂着的武器来看，店主手艺应该挺不错的，回来的时候我想在这里停一下，挑选一把新的武器。”
娜塔莉亚一怔，接着点头。
“我总是会忘记，殿下是个真正的战士来着。”
埃里克笑了一下，没有多说。
每个大城市都有一些相对高级的任务，奖励一些独特的武器装备或技能书，而他想起来，刚刚经过的那家矮人铁匠铺便是其一，完成任务后可以根据职业选择一把魔法装备级别的武器。
自从将沉雾长剑扔辛玛古身上插着，他用的一直都是普通士兵的制式武器，或者干脆是从魔族战士手上抢来的弯刀，用当然能用，但常常得面对武器是消耗品这件事。
现在离那个任务的时间线还有几年，也不知道能不能触发。
实在不行，大不了多花点钱，埃里克心想。
当然，这只是过渡，真正适合他的武器需要量身打造，而他早就找到了为自己打造武器的精灵工匠，并与对方打好了关系。
打造武器也需要时间，或许他应该提前给塔林城的梅森写封信……
在埃里克出神的时间，马车已经赶到了目的地。
他先一步跳下马车，然后伸出手，牵引娜塔莉亚。
她抓住他的手，从马车上下来，然后一同望向府邸外热情的中年贵族。
“布伦登侯爵。”
“欢迎，欢迎，娜塔莉亚殿下，埃里克殿下。”
双方互相行礼。
“或许我们应该珍惜还能被人亲自出门迎接的机会。”进入府邸途中，埃里克忽然说道。
娜塔莉亚看了看他，没说什么，布伦登侯爵则问道：“两位殿下难道已经受到冷遇了？”
“只是有这种预感。”埃里克回答，“布伦登侯爵觉得我这种预感可靠吗？”
中年贵族笑了两声，请两人坐下后才回答：“这里离卢蒂亚太远了。在落日城某些商人或贵族口中，甚至有‘卢蒂亚遥远得像是异国’的说法。”
“我想在卢蒂亚沦陷之前，这应该只是在抱怨路途遥远运费高。”娜塔莉亚说道，“他们的商品，最终不还是都卖到了卢蒂亚。”
“您说的一点都不错，殿下，可他们并不觉得自己因此需要承担什么义务。”布伦登侯爵停顿了一下，“在谈判的时候，您可以适当地威胁他们。”
娜塔莉亚看着他，“比如打退魔族之后，不许他们的商品再进入卢蒂亚？”
“这样太直白了，殿下，不如让别人的商品优先进入，这不是什么失礼的威胁，却同样能让那些商人或者拥有某些产业的贵族跳脚。”布伦登侯爵说道。
娜塔莉亚点点头，又看向他，“比如像布伦登侯爵这般热心积极的人。”
布伦登侯爵露出笑容。
跟本就主动的贵族谈判，几乎不需要费什么力气。
埃里克和娜塔莉亚也不需要搬出什么家国情怀、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说法，布伦登侯爵相信魔族终将被人类驱逐，但同样也看重利益，直接谈条件就行。
双方都十分愉快，布伦登侯爵甚至表示，支援前线的第一批物资今天日落前就能出发，这让埃里克不由得后悔是不是该把他的顺序往后安排一些，苦苦苦甜苦苦苦总比苦苦苦苦苦苦苦稍微好受些。
布伦登侯爵也认可他的说法，随后表示，他们之后可以随时来他这里尝点甜头。
两人干笑婉拒，而埃里克又想起早上的事情，试探着问道：“侯爵对总督怎么看？”
“奥斯汀？”
布伦登侯爵看了看两人，“两位殿下希望我从哪方面进行评价？”
“别的方面我们也不是很在意，只想了解他支援前线的意愿。”娜塔莉亚说道。
布伦登思索了一会儿，“说实话，前线战事爆发后，总督就曾跟我们谈起过这方面的事情，但他并未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难道总督其实是站在另一边的？”
“我们也只有猜测而已。”
布伦登又想了想，“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
娜塔莉亚轻叹，“我也希望是这样。”
“从他的女儿入手吧。两位殿下不是刚把她送回来吗，她应该对你们比较信任。”
布伦登提出建议，接着说道：“呵呵，总督现在大概正在头疼她的事情呢，六个女儿，每个都嫁了个好人家，现在最宠爱的小女儿居然跑回来了，两位殿下可能刚好撞上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再等等吧。”
“这也是我们的打算。”埃里克说道。
又聊了片刻，两人告辞离开，时间甚至还没到三点。
“时间还比较早，要再去拜访一家吗？”
娜塔莉亚看了看天色，想了一下，“放在明天早上吧，今天就算谈妥了，物资也来不及出发。殿下不是有个工匠作坊要去吗，先把这件事解决吧。”
“好。”
两人坐马车回去，在经过那家矮人工匠作坊时，埃里克让马车停下，然后下去了解情况。
在墙上挂着的武器中扫望一圈，他很快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一把。
“那把剑卖吗？”
“客人眼光很好，可是那把剑我也很喜欢，不卖。”
埃里克毫不意外，“你有没有什么困难，我帮你解决，你把剑卖我。”
矮人工匠仰头看了他一会儿，“人类，你是从哪里听说我遇到了困难的？”
“早上祷告的时候，冥冥之中，我预感到总督府的东北方向有个矮人遇到了麻烦。而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矮人。”
埃里克一边说着，一边掏出自己胸口的圣灵挂坠，这通常是高级神职者才能拥有的神术媒介，矮人工匠很快认出来，有些惊讶地哦了一声，态度转变不少。
“这么说，是耶拉女神派你来解决我的麻烦的？”
“可以这么理解。”埃里克点头。
“赞美耶拉，赞美大地女神。”
矮人双手交握，祈祷了一下，然后告诉他，自己的店铺在更接近富人区定位的北城区快开不下去了，总督府命他尽快搬去西城区或者南城区。
“只是这样？那好说。”
埃里克随口答应下来，这就一句话的事情，奥斯汀没理由拒绝。
只是他很快又想到，这时候跟奥斯汀开口，哪怕只是件小事，后者八成也会以换他人情的名义替他解决。
见他先是答应，又露出迟疑神色，矮人工匠问道：“怎么了，有困难吗？”
“有点困难，但仍然可以解决，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四五天……不，六七天吧。”
把这件小事留在解决奥斯汀的问题之后再提出来就行了。
见埃里克空着手回到马车上，娜塔莉亚意外了一下，“殿下没挑到心仪的武器吗？”
“挑中了，人家不卖。得让我先帮他个忙才行。”
“什么忙？”娜塔莉亚问。
“暂时帮不了的忙。”
埃里克对她笑笑，让她不必在意。
“现在时间还是比较早，殿下有新的打算吗？我们应该还来得及再去拜访一位倾向于我们的贵族。”
埃里克看了眼天空中飞过的白色海鸟。
“或者继续昨天的行程，去没来得及逛逛的南城区海港看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