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靠岸
登上甲板，娜塔莉亚一眼看见靠在船舷处的埃里克和卡夏，两人正用望远镜望着南方的海域。
她也用肉眼眺望着，南方海面上隐隐约约飘浮着一块陆地，那便是群岛之国最大的主岛。
两人很快注意到她的到来，不如说，就是埃里克叫她出来的。
“这个距离，望远镜已经能看得挺清楚了。”
埃里克将手里的单筒望远镜递给她，“虽然也只能看到海岸边的一些情况。”
接过望远镜，娜塔莉亚望向远处的海岛，沿岸荒芜陡峭，只有一些分散的低矮石屋，也能看到一些雄性鱼人进出。
而在望远镜也看不太清的更远的地方，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港口，那边停了些船。
“这个望远镜看得真远。”娜塔莉亚有些爱不释手。
“是吧。”埃里克也有同样的感觉，“南方炼金工艺更发达些，船员说，在维默港还能买到望得更远也更清晰的望远镜。”
“为什么他们不把望远镜作为商品卖到落日城？”娜塔莉亚问。
“因为帝国有更便宜更清晰的‘人形望远镜’。”埃里克耸肩。
“……翼人？”
“是。”埃里克看着她手里包着牛皮的望远镜，“大部分人是用不上也用不起这个的。这是奢侈品。”
娜塔莉亚低头打量了一会儿，“这是船员借给殿下的吗？”
“是船长送给我的。”埃里克说道，“刚开封，盒子和丝绒都还在呢。”
卡夏向她展示手里的木盒，里面填充着金色丝绒，中间隐约有块凹陷，望远镜就是从那里取出来的。
娜塔莉亚又看了看另一边，大陆仍在汪洋之外。
“我们现在反而离群岛之国更近。”
“是，船员说接近大陆的那片海域礁石比较多，不过我们离女神湾已经很近了。”埃里克说道。
娜塔莉亚又望了一会儿，有些不舍地将望远镜还给他。
埃里克却没接，“送给殿下了。”
“……”
“盒子要吗。”
娜塔莉亚看着他，“太贵重了，我能偶尔借用一下就行了。”
埃里克没说什么，接过望远镜，又对着群岛之国那边望了起来。
娜塔莉亚看着他眯起一只眼的侧脸，过了一会儿，发现卡夏在盯着她，又不动声色地望向远处。
碧海蓝天，万里无云。
维默女王号乘风破浪，速度很快，从落日港出发近十天，这趟航程终于即将抵达终点。
这天下午，他们进入了辽阔的女神湾。
海上遇到的船只也变得多了起来，有刚从女神湾出发的，也有和他们一样，从四面八方来到这里的。
维默女王号的目的地是占据了女神湾中最大港口的西风城，船长说，他们即便在深夜抵达港口，也要到天亮才能进港，因此日落后便暂停前进，等明天白天进港。
到傍晚时，他们从海湾中的一座小岛旁经过。
“那座岛也是属于群岛之国的。”埃里克对眺望的娜塔莉亚说道。
她皱了下眉，然后想起来地图上这座小岛似乎确实不属于帝国，“我们不是已经离群岛之国很远了吗。”
“问题是这里离大陆也还有不少距离，要命的是位置还比较尴尬。”埃里克接着说道，却没说完。
娜塔莉亚看了他一眼。
自从前几天他坦白过那些事情，两人再恢复正常交谈，他就是这副样子了，话总说一半，等着她开口询问下一半。
“殿下不能把话说完吗。”
“因为我要确认殿下还在听着我的话，而不是在想别的事情。”
“……我在听。”
埃里克对她笑了一下，“大陆上距离这座岛最近的点，是库斯和科加诺的交界处。”
他说到这里，娜塔莉亚便明白了。
“谁都能管，谁都不想管。”
“对，所以这座岛几百年前就被群岛之国一直占据着了。”
娜塔莉亚拿起又回到她手中的望远镜，“这座岛也不小了，就这么被人占据着。这里完全可以作为帝国经营西南海域的跳板……啊。”
她动作忽然停顿了，整个人一动不动，出神地望着。
“殿下看到什么了？”埃里克随口一问。
“……没什么。”娜塔莉亚回过神。
埃里克伸手要望远镜，她下意识往回一缩。
“……”
两人对望。
埃里克挑了下眉，倒是没有勉强，“所以我都说了，送给殿下了。”
娜塔莉亚沉默了一下，还是没说什么，也没把望远镜给他。
维默女王号仍在往前，离那座小岛渐渐远了。
而在经过一片礁石海域时，船上的水手们忽然喧闹起来。
“呜——呜——”
看着桅杆瞭望台上的水手忽然化身猿猴，对着海中怪叫起来，埃里克来到船舷旁，望向底下。
“……”
一个裸女……不，是一大群裸女漂在水中，不像遇险，倒像是在嬉戏，四肢大开大合，毫无遗漏地展现着自己身体的每个部分，而那白晃晃的一对硕物比浪花还白。
礁石上更是坐了不少同样的裸女，搔首弄姿，吟唱着听不懂但很好听的歌谣。
“原来是海妖。”埃里克嘀咕一声，然后发现娜塔莉亚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也看着那些特殊的雌性鱼人。
他忽然明白她之前通过望远镜看到的是什么了。
“这么多海妖，很危险啊。”
海妖喜食人脑，如果是意志不坚定的年轻水手，看到这么多裸女喊着大爷下来玩啊，指不定就真跳下去了。
而那时，这些胸大貌美的海中精灵，就要展露另一副面孔了。
娜塔莉亚转过来看他，“殿下在这些人面前一直盯着看，也是件危险的事情。”
埃里克笑了一下，倒是没有半点留恋，又回到之前的位置坐下。
“呜——呜——”
桅上猿声啼不住，娜塔莉亚抬头看了几眼，克制着厌恶。
“他们是资深水手了。”埃里克替水手们解释着，“恐怕比我们更清楚海妖的危险性，也就过过嘴瘾。”
“快点过去，不要搭理不就行了。”娜塔莉亚说道。
“就当是海上乏味生活的一点精神调剂吧。”
埃里克朝侧后方指了指，“殿下应该庆幸太阳还没完全落下，我们今晚不会停在这里。”
娜塔莉亚看了眼离海面越来越近的夕阳，没说什么。
某一刻，她忽然四周看了看，“卡夏小姐呢？”
埃里克一怔，也四处望了一圈，没看到卡夏的身影。
“不会是变成猫头鹰飞到那些海妖身边去了吧……”
两人又来到船舷，望向那些礁石区域，果然看见白色的海鸟中夹杂着一只灰色的猫头鹰，在海妖身旁不断环绕，而那些海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正在驱逐她。
突然间，猫头鹰倏地扑向其中一只海妖的胸口，狠狠啄了一下。
“呀——”
海妖发出尖锐凄厉的叫声，扑通一声跳进海中，与刚才的温婉歌喉完全不同。
在海里翻了个身，海妖又浮上水面，冷冷盯着飞向半空躲避其他海妖追打的猫头鹰。
而她的下半身，已经恢复雌性鱼人应有的模样，变成了鱼尾。
在礁石上盘旋一圈，卡夏又飞回船上，也恢复人形，然后对着下方海面上的海妖挥了挥手。
“……”
歌声为之一止，很快变成激烈的咒骂。
“从这里经过这么多次了，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海妖骂人……”
埃里克听到不远处有水手议论着，而另一边娜塔莉亚望向卡夏的目光中，则似乎多了几分莫名的认可。
他有些无语。
骚动持续了一会儿，而维默女王号一刻不停，这片礁石海域很快便被甩在后方，海妖的咒骂声渐渐听不到了。
天快黑时，水手们趁着最后一丝光亮，将船帆降了下来。
现在离西风城的港口已经不远了，他们要等到视野更加充足的第二天白天再进港。
而对埃里克三人而言，这也是他们在海上的最后一个夜晚了。
或许是因为海湾风平浪静，又或许是因为停留在附近的海船不少，重新感受到了人类与陆地的气息，这个夜晚，他们比过去十天的任何时候都要放松。
“有奥斯汀的信和那么多的榜样，那位库斯总督即便对我们兴趣不大，态度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埃里克坐在甲板上，仰望着满天星斗，“明天上岸的时候，说不定就有一大群人在等着我们了。”
娜塔莉亚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也看着星空，“希望如此吧。”
平缓的海浪声让人放松，卡夏变成了黑豹，在埃里克身边趴着，享受着他的抚摸。
同样的情绪也在水手们之间蔓延，准确地说，他们更激动些。
“可算要靠岸了，又能休息小半个月了……”
“说起来，已经快到十月了，我们是不是正好赶上西风城的海灵节了？”
“什么叫正好赶上，我们不就是为了这个节日才直接到西风城来的，路过神恩角的港口都没停呢。”
“欧文，我命令你上岸之后，立刻带我去那家有海妖的妓院，我要抓爆那对白色的大……”
水手们的对话随着海风一同飘到了甲板的另一边，三人也都听得清楚。
娜塔莉亚选择性地忽视了其中的一部分，“对了，九月的最后一天是西风城的海灵节。”
埃里克应了一声，“到时候应该会比较热闹，如果我们能利用到这个节日就好了。”
娜塔莉亚看了看他，“殿下了解这个节日吗？”
“不太了解。”
埃里克摇头，“只是在叔叔让我必须看的那些书上看到过，差不多可以理解为一场祭祀海洋女神南什的庆典吧。西风城因海洋而生，因航运而兴，甚至发展成了整个大陆最大最繁华的海港，对海洋女神的崇拜比起其他地方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娜塔莉亚想了一下，“这样的话，殿下这位耶拉教派的圣女，恐怕不会受到太多重视。”
埃里克望向星空，“我也可以谈啊，我也可以借助耶拉的名义，说一点海洋女神的好话。”
“……”
“开玩笑的。真这么说了，教廷就有借口拿下我了。”
娜塔莉亚无言以对。
两人一豹在甲板上吹着海风坐到午夜，然后各自回房间休息。
第二天早上，埃里克醒来时，维默女王号已经恢复航行，向着西风城的港口快速驶去。
等他来到外面甲板上，周围能看到的海船越来越多，而阔别已久的陆地也已经隐约可见。
身旁的娜塔莉亚呼吸声变得急促，埃里克还以为她又要吐了，扭头一看，她脸上更多是能重返陆地的激动。
“这个距离，最多一个小时后，我们就能上岸了。”埃里克说道。
她重重点头，而船长为他们指派的船上生活助理巴纳巴斯则给他们泼了盆冷水。
“看等在那里的那么多船，光是排队就要排很久了，我们能不能靠岸都很难说……如果船长不多花点钱，可能只能在锚地停泊了。”
面对两人的目光，他又很快说道：“当然，两位殿下可以先坐小船上岸，不用一直等候。不过这也是入港之后的事情了。”
埃里克抿了下唇，“看来停泊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我们得多等一段时间了。”
娜塔莉亚对此也只能点头了。
埃里克举起望远镜，望向海港，入眼便是一座高大的海洋女神像。
是照着海妖的样子塑的像吗……
在白玉般的塑像上稍微停留了一下，他又望向繁忙的海港，入眼尽是等待的海船，跟维默女王号这种巨轮相同规模的船只也不在少数。
靠岸的船只已经在卸货，而在锚地停泊的海船，也有等不及靠岸、通过小船来提前卸货或者卸人的。
埃里克仔细看了看，从海港涌向那些停泊海船的小船还不少，上面也是各种人都能见到，有叫卖东西的小贩，也有看着像是正经官员，他甚至看见不少做皮肉生意的组团向着海船靠近。
大船停泊，小船穿梭，整个海港一片繁忙，他真正开始理解巴纳巴斯口中的排队要排很久是个什么概念了。
将望远镜交给望眼欲穿的娜塔莉亚，埃里克回头看到不少普通客舱的乘客也来到甲板上，脸上也多是迫不及待。
这些都是商人，他们才是这艘船上最紧张的人。
无论入港还是停泊，都还要等上好半天，埃里克在甲板上望了片刻，又回船舱里待着了。
娜塔莉亚则一直留在甲板上，和那些躁动的商人一同见证了维默女王号从接近港口到开始排队的过程。
坐着小船过来的引航员，似乎是被维默女王号耀眼的船首像吸引了，越过等在前面的几艘船，直接来到他们这边，登上了船。
娜塔莉亚好像听到了附近另一艘船上的叫骂声。
引航员则毫不在意，跟船长交谈几句，坦然自若地接过他递来的一袋金币，然后将一面旗帜交给船长。
“大副！”
大副接过旗帜，串上旗杆，站在船头不断挥舞起来。
“那是在干什么？”娜塔莉亚问。
“殿下，那是在通知教会的检疫修士，上船检查船员有没有感染瘟疫或诅咒。”旁边的一名商人喜滋滋地回答道，“检查完了，女王号就能进港停靠，我们就能上岸了。”
“原来如此……所有人都要检查吗？”
“是的，殿下。哦，来了，殿下请看，那艘小船上的就是检疫修士。”
娜塔莉亚朝商人所指的方向望去，一艘打着同样旗帜的小船，正向这边靠近。
而大副也在通知船员与乘客们做好准备，在甲板上接受检查。
眼下不在甲板上的乘客，似乎只有埃里克和卡夏了。
娜塔莉亚返回客舱，去找两人，结果推开门，两人就在一起。
“……”
丢下一句话，告诉他们要检查了，娜塔莉亚摔门而去。
埃里克看了看摔上的门，又看向卡夏，“你没关门吗。”
“忘记了……嗯……亲亲……”
“不亲了，还是快点吧。”
等两人完事，匆匆赶到甲板上，大半船员乘客都已经过检查，娜塔莉亚抱着胳膊站在一旁，一张冷脸还有些红。
等他在身边停下，她往旁边迈了一步，直白地跟他拉开距离。
埃里克跟上一步，“抱歉，忘记锁门了。”
“……”
娜塔莉亚瞪了他一会儿，将头扭向一旁。
埃里克也很快见到了所谓的检查，教会派出的神职人员挨个对船员施展净化，环绕身体的光环转完仍是绿色，那就没问题。
“原来是这么个检查法，那我也会。”
即便清楚自己人都没什么问题，埃里克还是分别给自己和卡夏施展了一次净化，走了下流程。
轮到娜塔莉亚，因为刚才的事情，她下意识地抬手，打算拒绝，被他抓住手腕。
“别动。”
“……”
她张了下嘴，看着他的脸，还是没有挣开。
握住圣灵吊坠，埃里克伸手指向她，一枚绿色光点自她脑袋上亮起，然后外扩为一道光环，绕着她的身体迅速转了一圈。
“好了，殿下也是健康的。”
给娜塔莉亚做完检查，埃里克扭头看向愣愣望着自己的一个神职者，挑了下眉。
“我们三人都已经检查过了，没有问题。看看这张脸，你们修道院没挂我的画像吗？我是圣女。赶紧安排一条小船让我们先上岸，麻溜点。”
“……是、是！殿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