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西风城
天还没亮。
早睡早醒的卡夏化身猫头鹰，飞出窗外，很快转了个弯，飞进隔壁的房间里。
床上的埃里克趴在那里，一身酒气，估计还要很久才会醒来。
她恢复人形，给他翻了个身，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又从窗口飞了出去。
稍微停顿了一下，她又飞进他隔壁的另一扇窗看了看，娜塔莉亚都没上床，而是在书桌上趴着，手里拿着封信。
跟埃里克一样，她也是满身酒气。
猫头鹰在她肩上落下，看了眼她手里的信。
【……娜塔莉亚姑姑，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它轻轻啄了下她的肩膀，想让她回床上躺着，她没有反应。
稍微用了些力，娜塔莉亚也只是转了下脑袋。
卡夏无奈，只好又恢复人形，给自己施加一道提升力量的自然神术，将她整个人拖到床上。
“唔……”
娜塔莉亚中途似醒非醒，睁眼看了看她，脑袋一歪，又睡过去了。
将她放到床上，卡夏又对她施展了可以消除宿醉头痛感的神术，然后才离开她的房间。
对了，还有埃里克……
算了，等回来的时候再说吧，他还没醒呢。
卡夏按住窗台，往上一跃，身体在途中重新化为飞鸟，从高楼滑行而下。
因为在城市里变身成地面动物太惹人注目，偶尔还会吓到别人，在埃里克提醒过后，她在人多的地方基本只会变成猫头鹰或乌鸦。
最近一段时间，尤其是与那艘大船上的德鲁伊领航员交流过后，她发现自己有些真正地喜欢上飞行的感觉了。
她也跟埃里克分享了自己的感受，他说他很羡慕，但她感觉他更多是失落。
翅膀一拍，飞出总督府的范围，卡夏又连连挥翅，升上半空，环顾着底下对她而言还很陌生的城市。
她决定先去昨天上岸的港口看看。
从高空直直滑翔过去，卡夏在港口高高树立的海洋女神雕像肩膀上停了下来。
此时尚未日出，但港口这边已经完全忙碌起来了，到处都是穿梭的水手、小贩或者商人。
陆地上并不昏暗，两盏巨大明亮的路灯照亮着港口，甚至将影子也没收。
卡夏越看越感觉那两团耀眼的光球和埃里克施展的照明术很像，仔细看了看，发现果然就是耶拉教会的神职者实时补充的，底下就只是普通的石柱而已。
不过路灯只能照亮港口码头上，海面依然昏暗，但穿梭的小船数量却不少，大多都只挂着一盏照不了多远的油灯而已。
卡夏飞过去，在其中一艘小船的船头落下。
“哦嚯！叔叔，你看，一只猫头鹰！”
“看好前面！撞到别人的船，淹不死你我也要弄死你！”
“……是。”
划船的年轻船夫又转了回去，看了看刚落到船头的猫头鹰，又将目光投向面前昏暗却嘈杂的海面。
卡夏身体不动，脑袋转过去，看了眼小船上的几个人，一个年轻船夫，一个中年男人，还有一个穿得比他们好得多的，大概是商人。
小船上还有两个木箱，看起来还挺沉，因为小船吃水很深。
她似乎闻到了一点独特的香味，于是飞到木箱上，仔细闻了闻。
“吓我一跳……凯佩尔先生，看来这只猫头鹰也对您的香料感兴趣呢。”
“如果它能衔着一枚金币过来，我不介意挖一小勺香料给它。”
“哈哈！不过这只鸟还怪少见的，是跟着船从别的地方飞过来的吗？”
“我就说吧！这只猫头鹰……”
“他妈的看前面！你要我说几遍！”
“……是。”
人类总是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小事吵起来……
哦，她也是人类。
卡夏对箱子里的香料以及这艘小船失去兴趣，扑腾翅膀，又飞起来，落到旁边一艘大船的桅杆上，随即发现不少水手就在甲板上睡着，呼声震天。
她没有停留，继续飞向离岸边更远的另一艘大船上，发现这边的情景截然不同，水手们没有休息，而是正忙着从小船上吊起一箱箱货物。
她刚才短暂停留的那艘小船，也在外围排队等着。
卡夏在船首像上停了下来，望着他们忙碌，没过一会儿，一只巨大海鸟落在她身后，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是自然教派的姐妹。
她扑腾到船头，恢复人形，跟同样恢复人形的德鲁伊领航员聊了几句，表示自己只是路过看看，没有其他意思。
“你是跟哪艘船一起来的？”
“唔……帝国女王号？”
“……有这艘船吗？到现在也只才刚出现一位帝国女皇而已。”
“有吧。”
聊了片刻，发现有船员注意到了船头这边，卡夏不想跟陌生人接触，匆匆道别，又变成猫头鹰飞走了。
在停船无数的西风港完整地转了一圈，卡夏飞回港口，天边逐渐变得明亮。
要日出了。
她停在海洋女神塑像的肩膀上，看着太阳一点点钻出东方天际，将光芒撒向四面八方。
而底下的码头，在天亮后变得更加热闹，卡夏感觉自己只是稍微抬头看了眼逐渐升起的朝阳，码头上的人瞬间就多了一倍，摩肩接踵，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
海湾里，许多小船向岸边划来，上面载着一些小贩或妓女；
岸上，一箱又一箱货物被搬上停靠的大船，或者通过小船，一点一点送到那些无缘靠岸的大船上；
一些神职者正排着队坐上小船，准备去某艘即将进港停靠的大船上检查，而旁边，两边口袋都装得鼓鼓的领航员的小船，正与他们错身而过。
卡夏感觉自己在码头待得已经足够久了，于是拍拍翅膀，高高飞起，向城市的另一边，在朝阳升起后变得清晰的郊外树林飞去。
她知道自己不会在这里停留，不过看到更加亲切的树林，她很难忍住进去看看的冲动。
飞过城市，越过城墙，到略显贫瘠的郊外树林，卡夏落地便恢复人形，又立马变身驯鹿，四肢着地，感受着厚实的大地带来的安全感。
她在树林里狂奔，从这头跑到那头，穿林掠叶，踏石饮溪，驰骋了一整圈，最后在一处高坡上停了下来，遗憾地环顾四周。
这片树林太小了，她跑了一圈，连只像样的动物都没见着。
不过大城市周围的树林大多如此，虽然遗憾，但她并不觉得意外。
感觉醉酒的埃里克差不多快醒了，卡夏又变成飞鸟，往城里飞去。
在经过城内最高的那座法师塔时，她特意在塔顶绕了一圈，却发现门口站着一个月精灵，正眺望着整座城市。
而在她飞过时，月精灵的目光也一直追随着她，似乎看出来她不是一只普通的飞鸟。
埃里克昨天见的那位月精灵大法师，应该就是她？
不过她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样子，整个人却是一副死气沉沉的状态，卡夏没敢停留，更没敢靠近，径直飞向了总督府。
朝着埃里克的窗户飞去时，她远远便看见他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捂着脑袋。
她直接飞了进去。
“……”
看着像愤怒的小鸟一样弹射进来，又突然变回人形扑到他床上的卡夏，埃里克很难否认自己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吓了一跳，宿醉的头痛都消退了几分。
“……早上好。”
卡夏没刹住车，从一头滚到了另一头，埃里克赶紧伸手拉住，她才没从床上滚下去。
她身上似乎还带着朝露，也不知道一大清早又去了什么地方。
而卡夏坐稳后，先为他施展了消除宿醉的神术。
“谢谢……我醒来的时候就在想，是不是因为知道你会为我消除宿醉，昨天晚上才没收住的。”
卡夏只是笑了一下，然后跟他说起自己早上外出转了一圈的见闻。
“港口一大早就这么热闹？……可能是因为几天后就是海灵节吧，据说当天会清空海港，以向海神祈祷祭祀。”
等埃里克去洗漱，卡夏也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娜塔莉亚也没有睡到太迟的时间才醒来，埃里克见到她时，她整个人神清气爽，一点不像昨晚昨晚刚喝多过。
“殿下已经见过卡夏了？”
“没有。”
“那你怎么……”
“我也不知道。”娜塔莉亚对此相当茫然，完全忘记了清晨之时的短暂苏醒。
“大概酒喝到一定量上，就会觉醒这样的体质吧。”埃里克开始乱猜，“千杯不醉。”
虽然知道他在开玩笑，娜塔莉亚还是否认了。
“太危险了，殿下还记得我们在宴会开始之前说的话吗。”
埃里克想了一下，“‘殿下这身礼服真漂亮’？”
娜塔莉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好吧，我记得。还是我自己说的呢，要少喝点酒。”
埃里克轻咳一声，“不过宴会就是这样，除非滴酒不沾，否则只要喝下第一杯酒，就会喝下第十杯酒……尤其昨天晚上，我们还是那场宴会的中心。”
“殿下还记得就好。”娜塔莉亚走到窗边，悄悄摸了摸升温的脸颊。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我们喝得这么尽兴，单子也谈成了不少……他妈的，我是业务员吗。”
“什么？”娜塔莉亚没听清他后面半句的嘀咕。
“我说有不少人主动跟我们提起了援助的事情，这是个不错的信号。”埃里克说道。
娜塔莉亚点了下头，“可惜这几天要筹备海灵节，不然趁热打铁，能省很多力气。”
“这样说，我们似乎应该推迟几天上岸的。”
“嗯……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我不想再在海上待着了。”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相顾无言。
这几天都没什么事情，白天的时间，埃里克和娜塔莉亚倒是按照昨天刚来时的预想，在西风城里四处逛了逛。
作为《荆棘魂冠》里的大型主城之一，埃里克对这里其实也相当熟悉了，虽然有些地方还是跟他见到的不太一样，不过还是能让娜塔莉亚产生不少惊讶的感觉，屡屡觉得他去年也曾踏足于此。
“虽然从那边过来也就几天路程，不过我们真的没来过这里……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还挺仓促的，去了趟卡斯特费尔，再回到多恩，之后基本就是塔林城-古战场两点一线，没去过别的地方了。”
“虽然只有半年，但我能感觉殿下对那段时间相当怀念。”
埃里克想了一下，“大概是因为那段时间除了提升实力，不需要考虑太多别的事情。北境的魔族，也有我最为信任的娜塔莉亚殿下在边境亲自盯着。”
娜塔莉亚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现在再回过头看，我在那里也只是盯着而已。”
“别这么说，少了殿下或者边境的任何一个人，如今的局面都会变得更糟……不说这个了，殿下知道前面那座工匠作坊的经营者是什么人吗？”
娜塔莉亚吸了口气，注意力也回到眼前。
“殿下又要展示自己未卜先知的能力了吗。”
“猜猜看吧。”
在西风城里转了差不多一天，下午的时候，埃里克有意往主教座堂的方向逛过去，在快到傍晚的时候，两人一起走进了教堂。
即便海港码头上坐落着的是海洋女神而不是耶拉的雕像，这里依然有不少信徒过来祈祷，埃里克他们估计跟落日城的城民差不多，主打一个我全都信。
而再次见到教堂最深处耶拉的神像，埃里克很难不想起昨天那位月精灵大法师对他说的话。
【“……耶拉在母亲诺珂特体内吞噬了另一位同为神明的孪生子，因而一出生便具备了无穷的智慧与无尽的力量。”】
“这要是让‘我们’的人听见了，那就是妥妥的异端邪说……”
埃里克在神像前祈祷了一会儿，又因为妹妹的关系，祈祷得比南下路上的任何一次都要诚恳。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让她们尽快出来吧……
娜塔莉亚在旁边看着，见他闭着眼，双手紧握，祈祷得比那些普通信徒都要用力，怔了一下，很快便明白他此时心中所想。
无声地叹了口气，她也再次祈祷起来。
结束祈祷时，埃里克看见库斯教省的大主教诺福克，正在一旁微笑地看着自己。
他特地过来，本来就是为了拜访这位大主教，了解教廷近况，尤其是现在与魔族对战的实际情况。
“圣女殿下，大长公主殿下，两位殿下应该还没来过我们这里的修道院，让我带你们在里面参观一下吧。”
“好，诺福克大主教。”
埃里克很快应下来，娜塔莉亚则对自己受邀稍感意外，她身份是尊贵，但跟教会毫无关系，而这两人明显一副有教会私密要谈的样子。
她也没拒绝，跟上诺福克大主教，与埃里克一起往教堂后方的修道院区域走去。
“这应该是两位殿下第一次到西风城来？”
“别说西风城了，连库斯都是头一回来。”
“哦？殿下去年在古战场闯出的名声我在这里都听到了，您没有顺便来库斯转转吗？”
“……”
即便埃里克自己心里对去年的战绩也有点骄傲，但这话从这种教会高层口中说出来，味道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不免有些无语。
“还是说重点吧，大主教，特布尼提的教廷大军是不是被魔族干烂了？”
“咳咳咳！”
诺福克大主教被他的粗俗直接呛得咳嗽了好几声。
“瞧殿下这话说的……教廷的护教骑士大军与魔族势均力敌，将来犯者完全消灭也只是时间问题。”
“是吗，那大主教特意叫上娜塔莉亚殿下，难道只是不好意思让她在外面等着？”埃里克又问。
诺福克沉默了一下，看向娜塔莉亚，“叫上大长公主殿下，自然也是有话想跟您说的。”
娜塔莉亚也看着他，“那就请大主教直接一点吧。”
诺福克则带两人来到修道院内的静谧庭院，然后才开口：“两位殿下南下求援，虽然收获颇丰，但阻力想必也遇到了不少。”
埃里克一怔，已经猜到他接下来想说的话了。
“大主教的意思是，教会可以替我们消弭这种阻力？或者说，干脆发动教会的力量，替我们为前线募捐？”
诺福克还是不太习惯他的直白，但也没有否认。
“形式尚未确定，但意思就是殿下这个意思……您是教廷的圣女，在这种时候，怎能忘记向教廷求援呢？”
“……”
娜塔莉亚看见埃里克吸了口气，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她很熟悉，这一般是他准备用相当难听的话骂人的前兆。
她连忙开口，“殿下坚守卢蒂亚期间，可没少向教廷求援过，但直到卢蒂亚几近沦陷，也没等到你们的支援。”
“此一时彼一时……”大主教含糊带过，“我们教会也有擅长的方面和不擅长的方面，而眼下两位殿下所需要的，恰巧就是我们所擅长的。”
“教廷既然有这个意思，我会考虑的。”埃里克开口时总算不是骂人，娜塔莉亚悄悄松了口气。
大主教也松了口气，“那……”
“此一时彼一时，我也忙啊。”埃里克咂了下嘴，“海灵节之后再说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