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苏醒
当网络上的舆论如海啸般席卷整个星际时，处于风暴中心的黎愿，依旧处在昏迷中。
她在严密的护送下，从辅q星前线被转移回了主星，安置在路易宫殿最深处、守卫最森严的寝殿中。
意识从浓稠的黑暗中缓缓上浮，最先感知到的是身下异常柔软舒适的床褥，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清雅而昂贵的安神香氛。
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不是记忆中战舰医务室那冰冷素洁的金属天花板，而是雕刻着繁复华丽花纹的华贵吊顶。
茫然的视线缓缓聚焦，看到了围在床边的几张面孔——查希尔、里维纶、伊森。
几人表情还算平静，一张脸却憔悴得很，一看就是熬了许久没睡了。
“阿黎，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伊森的声音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她。
紧随其后的，是穿着白色制服、动作迅捷而专业的医疗团队。
他们无声地围上来，各种精密的检测仪器发出滴滴声，探头贴上她的皮肤，记录着各项生命体征。
她茫然地任由他们摆布了好一会儿。
大脑深处传来一阵阵沉闷的钝痛，零碎的记忆缓缓回流，逐渐拼凑出昏迷前的一切——
炮火连天的战场，遍地狼藉的机甲残骸，战士们声嘶力竭的呐喊与悲鸣，卡莱奥机甲被贯穿时刺目的火光，伊莱那撕心裂肺的哭嚎……
以及，意识彻底沉沦前，迦南那双含着戏谑笑意、却又冰冷残忍仿佛洞悉一切的灰眸，和那清晰印入她脑海的警告。
一瞬间，她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紧，又狠狠捏碎。
眼眶不受控制地涌上湿意。
但下一刻，她死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尖锐的疼痛和口腔里弥漫开的血腥味，强行将那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逼了回去。
她从柔软的床铺上坐起身，突兀的动作让周围的医务人员一阵手忙脚乱。
“伊莱怎么样了？”
她的声音异常平静，与她那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手指形成了鲜明对比。
查希尔静静地注视了她片刻，伸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她唇上那抹刺眼的血珠。
他的声音也努力维持着平稳：“他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有人在照顾他。你现在最需要的是静养，别担心。”
黎愿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个普通的信息。
随即，她掀开身上轻薄的丝被，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地开口：“既然他没事，那我该回战场了。”
这句话如同按下了静音键，寝殿内即刻安静了一瞬。
伊森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眼神里带着一丝痛意。
见她执意要下床，里维纶立刻上前，手臂强势却又轻柔地环住她，将她禁锢在怀中，却又小心地避开了她可能存在的伤处。
他将额头抵着她的额发，声音沙哑得近乎哀求。
“别这样……阿黎，求你了，我知道你难受，你哭出来好不好？”
“留在这里，安心养好身体，好不好？”
她抬起眼，定定地看了他很久，久到里维纶几乎以为她要妥协。
然后，她突然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颊，眼神却有些飘忽，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别的什么。
“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她轻声说，语气平静得令人心慌。
“我不想哭。我只想回去，杀掉那个始作俑者。”
感受到她平静表象下隐藏的汹涌恨意，里维纶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一松开她就会消失。
查希尔和伊森也围拢过来，语气急切而慌乱地试图寻找理由安抚她。
“阿黎，你的身体还没恢复。”
“前线有其他人顶着，你现在回去太危险了。”
“不要急，我们从长计议好不好……”
看着他们略显笨拙的劝阻和眼底无法掩饰的慌乱，黎愿忽然轻轻地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疲惫和淡淡的嘲讽。
“你们把我扣在这里，”她的目光缓缓扫过三人，“是不是因为现在，其他星系，还有星网上，都在声讨我？要把我交出去，换取和平？”
三人瞬间僵住。
伊森的脸色有些苍白：“阿黎……你怎么会知道？你才刚刚醒来。”
她脸上的笑容依旧平静而了然。
“这是它们的示威。”她轻声说，眼神望向虚空，仿佛在与某个看不见的存在对话。
“我在睡梦里，已经看到一切了。”
***
黎愿最终还是没能如愿即刻返回战场，倒不是因为担心被别的势力绑走交给星兽，而是因为伊莱醒了。
说实话，她有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伊莱。
她想起了那个被迦南入侵的，匪夷所思的梦。她知道，卡莱奥的死亡根本就是迦南一手促成的。而这一切只是为了逼她就范。
站在伊莱的病房门口时，她缩在衣袖之下的双手抖得厉害。
萧祁和漓阳都在门口，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进去。
两人显然已经守了伊莱许久，面上的憔悴和眼底的红血丝十分明显。
见她过来，漓阳一手将她揽进怀里，深深吸了口气，像是大狗迫不及待感受主人的气息。
她任由漓阳抱了会儿，随后轻轻挣脱，走到门前，一手握住了门把手。
萧祁拦住了她，在她耳畔轻声解释：“伊莱现在的情绪不太稳定，我担心他会……伤到你。”
黎愿摇了摇头，勉强冲着萧祁露出一个笑。
“没关系，我有分寸。”
她说着，推门走进了病房。
下一刻，她看到了颓然揪着自己头发的伊莱。
他坐在病床上，听到推门的动静，条件反射地抄起床边的一只水杯，猛的向门口掷来。
“我说了！都出去——”
看清来人后，伊莱的声音戛然而止，伸出的手猛的僵住，可惜没能成功捞回那只被投掷的水杯。
水杯撞击墙面，玻璃碎片飞溅，其中的一枚碎片刚好划过黎愿的左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猩红又刺目。
像是划在了他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