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香主之名,朝堂风暴
这不是情报,这是另一个大唐。
一个被完整复制、记录、剖析,然后藏于地下的影子帝国。
他甚至能想象到,有一个人,或者一群人,就在这片黑暗里,点着一盏孤灯,用手指划过这些卷宗上的名字,决定着千里之外一个官员的升迁,一条商路的兴废,甚至一场边境冲突的走向。
裴元澈的声音颤抖。
“狄公,这……”
狄仁杰的视线从书架上收回。
“把我们抓到的那个管事,带来见我。”
他需要找到这个巢穴的核心。
仅仅是海量的资料,说明不了问题。
他需要找到那个发号施令的人,留下的痕迹。
很快,那个被打晕的管事被两个不良人架了进来,一盆冷水泼在脸上,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眼神惊恐。
狄仁杰走到他面前,火光映着他的脸,明暗不定。
“我只问一个问题。”
“这里面,哪些卷宗,是外人绝不可碰的?”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个管事……”
狄仁杰没有再问。
他转身,走向石室最深处。
“元澈,开门。”
裴元澈上前,检查了一下锁芯,用一根铁丝拨弄几下。
“咔哒。”锁开了。
狄仁杰推开沉重的铁栅门,走了进去,拿起最上面的一份。
不是情报,而是一份密函——蛀空之策!
他一目十行地看下去,心脏越跳越快。
如何通过收买、扶植地方豪族与官员,在政权末梢制造混乱。如何通过散播流言、制造恐慌,在民间瓦解人心。
最终,在数年之内,引发剧烈的内部动荡,让大唐从内部腐烂、崩塌。
兵不血刃,让“故国”以另一种形式,“归来”。
狄仁杰的手指,在“归来”二字上,微微颤抖。
是关于江南盐价的调控方案。
“盐者,国之大宝,亦民生之基石。小利可让,根本必争。此策过于急切,易引官府瞩目,缓之。”
狄仁杰又翻开几份文件。
一个模糊的画像,在他脑中逐渐清晰。
此人,绝非武将。
也非崔明琅口中的方士。
他学识渊博,深谙经济民生,善于权谋之术,且对前朝旧事了如指掌。
他,是一位身居高位,甚至可能是名满天下的“文人”。
“香主……”
“封存这里所有文件,尤其是这个箱子,派最可靠的人手,立刻送往长安,交林琛指挥使亲启。”
“另外,为我备马。”
“我要立刻回神都。”
……
长安,皇城司,地牢。
王通被绑在刑架上,头发散乱,曾经那身整洁的校尉服,已经满是泥污。
林琛走了进来,没有带任何刑具。
“王通,景云二年入皇城司,至今九年。”
“你第一次立功,是查清光禄寺典簿贪墨案,获赏银三十两。”
“你用这笔钱,在安业坊给你娘买了处小宅子。”
“五年前,你儿子重病,高烧不退,你急用钱,向同僚崔校尉借了五十两,至今未还。”
“三年前,你在追捕一名江洋大盗时,左臂中刀,是你现在的副手,替你挡了致命一击。”
“你对他说,这条命,以后就是他的。”
“你背叛皇城司,背叛同僚,背叛为你挡刀的兄弟,就是为了‘归雁阁’许诺你的高官厚禄?”
“你觉得,用兄弟的命换来的前程,睡得安稳吗?”
王通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嘶吼道。“你懂什么!”
“我为皇城司卖命九年!我抓的人,破的案,比李敬业都多!可我得到了什么?一个区区校尉!”
“凭什么他李敬业能当副使?凭什么你一个黄口小儿能当指挥使?”
“就因为你们出身好吗!”
“说完了?”
他上前一步,凑到王通耳边,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我伪造了三份不同的‘藏宝图’。”
“一份给了你,一份给了张校尉,一份给了刘校尉。”
“只有你手上的那一份,被送了出去。”
王通的身体,猛地一僵。
林琛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的上线是谁,联络方式,据点位置。”
“哈哈哈……哈哈哈!”
“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又如何!”
“你们赢不了的!永远赢不了!”
“香主……香主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那是一个议会!一个由前朝幽魂组成的议会!”
“你们在明,他们在暗!你们永远都找不到他们!你们斗不过一个已经死去的王朝!哈哈哈哈!”
香主,不是一个人?
是一个议会?
与此同时,崔明琅也送来了他最新的成果。
凭借着对崔氏图语的记忆,他成功破译了从高卓等人身上缴获的暗号。
内容直指长安城内七个看似毫不相干的地点。
一间绸缎庄,一个漕帮码头,一处私宅,甚至还有一座香火冷清的道观。
它们,是“归雁阁”在长安的情报站与藏身处。
林琛看着地图上被圈出的七个红点,没有丝毫犹豫。
“传令下去。”
“封锁全城,一刻钟后,同时动手。”
“一个不留。”
……
麟德殿。
武后的的面前,放着两份密报。
一份来自洛阳,是狄仁杰送来的密函——蛀空。
一份来自长安,是林琛呈上的“归雁阁”在京据点图,以及对内鬼的审讯结果。
“蛀空……”
“香主议会……”
她对身旁的内侍省总管吩咐道。
“去,将姚崇、范履冰几位卿家,请来见朕。”
“另外,把这份东西,‘不经意’地,让几位与裴氏、王氏走得近的官员,看到一两句。”
内侍总管接过一份被武后重新誊抄过的名单,上面只有几个被抓获的“归雁阁”外围成员,和一个在六部中任职的低阶官员的名字。
他瞬间明白了武后的用意,这是敲山震虎。
皇城司破获谋逆大案。
“归雁阁”在京师的组织被连根拔起。
洛阳也发现了逆党的巢穴,搜出的账本,牵连甚广。
一开始,大部分官员还只是当做奇闻异事来听。
但很快,气氛就变了。
有人说,被抓的那个工部官员,是太原王氏的远亲。有人说,洛阳的案子,查到了河东裴氏名下的商号。
更有人说,那份“蛀空”,矛头直指漕运、盐铁两大命脉。
一时间,整个朝堂,人心惶惶。
所有与裴氏、王氏有过密切往来,或是在户部、工部、漕运、盐铁事务上拥有职权的官员,都感觉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他们上朝时,不再交头接耳,而是眼神躲闪,互相戒备。
每个人都在猜测,那份传说中的名单上,究竟还有谁的名字。每个人都在回忆,自己与那两家,究竟有过多少牵扯不清的利益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