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你漏算了壁炉的温度
药局二楼的铜铃突然响起,顾雪梅握紧装满氰化钾的香水瓶猛地转身,却看见浑身湿透的程沐岚倚在门框上。
她左臂上有飞溅的血滴,但是似乎并不影响行动。
“从现在起,你重新恢复静默,等待唤醒。”程沐岚的声音比手术刀更冷,“我会消失,你安全了。”
顾雪梅面无表情地看着程沐岚寂寥的背影迅速消失,心情和表情呈现出强烈的反差。
又可以恢复正常状态了,没有危险,没有整天的提心吊胆。
但是这样真是她期望的嘛?
她还是找个机会,能亲自手刃一个日本鬼子,为她那被糟蹋致死的妹妹报仇。
海雾漫过太平路的梧桐树,远处传来海关钟楼的鸣响。
新的死亡倒计时,开始了。
……
今天出场的是何忠良。
他选择执行难度最大的刺杀,正面直入,暴力强杀。
虽然他和别动队员们强调尽量避免真枪实弹面对面硬刚,但他自己显然不受这方面的约束。
因为他有武器弹药仓库,有无坚不摧的匕首,有化妆术,有潜伏术……
就像前世玩游戏,明知道几乎不可能会嘎掉,谁不想利用这个外挂,多体会一下刺激,玩就玩他个心跳。
细雨裹着咸涩的海腥气,在总督府旧址的哥特式尖顶上织成灰网。
何忠良将黄铜怀表贴近耳边,秒针跳动的声音混着雨水敲打青石板的脆响,十九点三刻。
他转身走进圣米埃尔大教堂的告解室。
彩色玻璃滤过的光线在地面投下血红色的菱形,告解窗后传来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中村一郎今晚九点会出现在湖北路17号。”
军统青岛站外勤的低语裹着告解室特有的混响,“三楼书房东侧窗户装有防弹玻璃,壁炉暗道在第二块花纹砖后。”
雨衣下暗藏的匕首贴着肋骨有些发凉,何忠良用钢笔在掌心速写着建筑结构图。
教堂穹顶突然掠过鸽群振翅的呼啸,告解窗后的呼吸声消失了。
何忠良攥着拳头,蹲伏在街角五金行的雨檐下,看着戴白手套的福特车司机撑开黑伞。
车门开启的瞬间,他捕捉到目标左腿僵直的步态——三天前在太平角码头留下的枪伤还没痊愈。
中村一郎,日本特务机关的审讯课课长,也就是侯仁瑞的日本同行。
他是剑道高段,身高一八零,体重一百六,在日本人中显得格格不入。死在他手下的华国特工人员没有八十也有五十了。
三天前,王二蛋暗中伏击,被他侥幸逃脱,只伤了一条腿,还只是贯通伤。
今天,王二蛋也来了,二楼阳台的铸铁栏杆突然晃了一下,那是王二蛋作为狙击手正在架设毛瑟步枪。
今晚他的作用是补枪或者掩护撤退。
17号别墅里的留声机飘出《荒城之月》的旋律。
何忠良贴着爬满常春藤的外墙移动,手指拂过砖缝时摸到新抹的水泥,日本人果然封死了所有可能潜入的缺口。
他解开袖口的铂金袖扣,金属表面映出三楼窗帘缝隙间晃动的军靴。
这袖扣里装着老周刚做的一种化学炸药。
何忠良小心翼翼地把袖扣里的液体倒在地窖通风口的铁栅栏上,手指粗细的铸铁慢慢被氯酸炸药溶出拳头长度的洞。
他用力掰弯上下两端,蜷身钻入栅栏,腐坏的洋葱味混着枪油气息扑面而来。
黑暗中有金属碰撞的轻响,一听就是巡逻的日本兵背上的枪带撞击枪管的声音。
何忠良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绳镖,这东西两米长,绳头是一枚十五公分长,重达一斤的标枪头。
这枪头其实很钝,但也不是不能刺入人体,只要力量足,发力一甩甚至能穿透一寸厚的木板。
他掐算时间,等鬼子兵过来的时候,用力甩出绳镖,可惜镖头没有扎进人体,不过喉骨碎裂的闷哼与墙角货架的倒塌声同时响起。
这一斤重的铁家伙,硬是靠砸,砸死了鬼子兵。
旋转楼梯的木阶在脚下发出蛀空的叹息。
蹑手蹑脚的何忠良将蘸过氰化物的银针夹在指间,二楼转角处的卫兵正在打哈欠,还没来得及重新打起精神,后颈处就突然绽开一朵血蔷薇。
在尸体倒地前,何忠良立刻上前扶住将其轻轻放平,此时怀表的指针停留在二十点五十七分。
他把耳朵贴在胡桃木门板上,听见极细微的钢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何忠良打量一下四周,后退两步,猛地冲了上去。
破门瞬间他翻滚着撞进屋内,“嗖嗖嗖”,三枚手里剑擦着后背钉入地板。
中村一郎的武士刀在台灯下划出惨白弧光,刀锋劈开飘落的文件时,何忠良的匕首已经刺向他的左肋。
若是三天前,这一匕首捅不到中村一郎,可是现在他腿上的贯通伤还是影响了他的敏捷性。
匕首划开和服,也在他腰间划开一条半尺长的血口子。
中村一郎疯狂后退。
缠斗中,博古架轰然倒塌,明代青花瓷瓶的碎裂声惊动楼下的第三个卫兵。
卫兵连滚带爬冲上楼。
中村趁机按下桌底的铜铃,警报声却迟迟未响,王二蛋早在二十分钟前就剪断了别墅电话线。
“你漏算了壁炉的温度。”何忠良用膝撞将对手顶向屋角燃烧的松木柴堆,“防弹玻璃在骤冷骤热时会出现裂痕。”
他甩出绳镖击中东侧窗玻璃,一斤的铁疙瘩一下就砸裂了玻璃。
第二下,第三下……雨夜的寒风终于卷着碎碴灌入书房。
绝望的中村突然张嘴狂笑起来,伸手活活把自己的牙掰了下来。
我擦!这也行!
假牙里居然弹出一个刀片,险些在何忠良脸颊划出血线。
何忠良退到书桌前,支撑书桌的手碰到那支钢笔,他立刻抓起来,反手将钢笔刺入再次冲上来的中村一郎的右肩胛骨。
剑道高手骨头是真硬,钢笔的外壳都被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干裂了。
何忠良玩性大发,猛捏裸露出来的墨囊,黑色墨水全都被挤进中村一郎露出骨头的血洞中。
当他开始痉挛时,老式座钟正好敲响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