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吴侯危矣
寒风吹着芦苇叶沙沙作响，波涛声时高时低。
周围的士兵打着呼噜，对面有人说着呓语，仔细听却又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远处有人怪笑，有人磨牙，河中不知还有什么怪兽发出声响。
身陷绝境还能睡得如此踏实，孙权只觉得亲卫太不尽责。
翻了个身将头埋进斗篷里，半醒半睡间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先是父亲孙坚，拿着古锭刀征战沙场，所向披靡，带回来无数珍馐宝物，任他吃喝把玩。
又梦见兄长孙策一杆枪横扫江东，世家豪族全部屈膝拜倒，带着他壮大孙氏一族。
就在父子三人团聚之时，忽听得耳边人喊马嘶，看到一袭蓝影纵马疾驰而来，正是张辽。
正当孙权底气十足，要请父亲和兄长出手，将张辽斩于马下，却见他们的影子渐渐消失。
孙权大惊失色，急忙转身逃走，但双腿仿佛陷入淤泥之中，无论他如何用力，就是跑不动。
眼看张辽越追越近，大刀高高举起，一道寒光朝着脑袋劈来……
“啊——你要过来啊——”
孙权惊慌大叫，双腿猛蹬，却睁开眼睛，原来是做了一场噩梦。
原来天色已经大亮，但耳边的呐喊声却没有消失，赶紧坐起来观察。
“主公，蜀军又开始搜查了！”
徐祥急匆匆走来，指着左边焦急道：“他们在准备船只，恐怕已经有所发现，不如……”
徐祥看了一眼孙权杂乱的须发，想劝他剃须的话终究没敢说出口。
“小心查探！”孙权摆摆手，拿掉披风站了起来。
此时四周的呐喊声时近时远，不远处已经听到划水的声音，那边芦苇荡不断摇晃，蜀军已经围了过来。
孙权看着水中倒映出的憔悴人影，一咬牙拿出匕首。
半晌之后，一撮紫色蜷曲的胡须缓缓落在水面上，氲起细小的波纹。
“主公，好消息——是我们的兵马。”
就在此时，徐祥再次跑过来，兴奋叫喊，旁边的亲兵也都看清是自家人马，纷纷举手叫嚷。
“主公，孙将军的援军到了，快……”
徐祥跑过来，看到孙权半边脸上的胡须已经剃掉，顿时愣住了。
孙权收了匕首，捂着脸强笑道：“孤只是昨夜睡得太沉，须发和枯草缠绕在一起，有损威仪，稍微修理一下。”
徐祥只是愣愣地点了点头，扶着孙权往岸边走去。
不多时朱据驾驶一艘渔船赶来，扶着孙权上船，出了芦苇荡。
原来孙皎得到虞翻传信，连夜带兵赶来救援，将黄忠兵马逼退。
孙权用袍服包着头脸，做出一副遮挡风寒的样子，不让他们看到自己的狼狈。
孙皎和韩当等人迎上来，见孙权惨状，不由跪地大哭：“臣等护驾不周，罪该万死。”
“罪不在尔等，都起来吧！”
孙权摆摆手，看虞翻不在军中，问道：“此番多亏了仲翔报信，他现在何处？”
孙皎抱拳道：“虞先生全力奔跑，找到我时因过于疲惫昏了过去，已送往益阳去了。”
“虞公乃孙氏恩人也！”
孙权一声轻叹，虽然虞翻性情耿直，经常犯颜谏争，几次想将他贬谪南越。
但此人是兄长孙策挚友，当年还曾请华佗为周泰治伤，周泰多次为其求情。
自己念在往日恩情上，一忍再忍，终于派上了大用场。
“此地不宜久留，请吴侯上马！”
朱据牵过来一匹马，扶着孙权乘坐，众人不敢耽搁，直奔益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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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逊带领水军赶奔巴丘，一路上逆风逆水，船行缓慢，心急如焚。
船过赤壁，前方哨船来报，巴丘境内一切如常，战船旗号都是东吴所属。
谢旌松了口气，笑道：“看来将军多虑了，我们既已到此，不如直接开去江陵，助吴侯平定荆州。”
陆逊却面沉似水，望着波涛翻滚的江水，取出一支令旗，对斥候吩咐道：“马上到洞庭港中，命守将出迎。”
斥候拿了令旗驾船而去，谢旌在一旁暗暗撇嘴，这才当了几天将军，就开始摆谱了？
水军靠近洞庭水口，还不见哨船回令，马上命谢旌领一千水军为前部，自己驾驶大船随后，摆出一副迎战姿态。
“这些世家子弟，干啥啥不行，折腾人第一名。”
谢旌站在船头，也是一肚子气。
他在陆口的时候，也没少被陆逊指挥，做些无用之事。
就为了证明他的胡乱猜测，先后派了三百多斥候到江陵打探消息，一半士兵被冻伤。
再说了，洞庭水军也不归你管辖，没有及时出来迎接，就要如此大动干戈？
正埋怨的时候，忽然港口处出现一支船队，顺着洞庭湖涌出的洪流直冲过来。
“汉汉……”谢旌看着船头上的大红旗号目瞪口呆，使劲揉了揉眼睛。
确认那旗帜上的字确实是“漢”字，谢旌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拔刀大吼道：“敌袭，擂鼓！”
咚咚咚——
鼓声才响，对面的战船已经冲到近前，船上乱箭齐发，夹杂着火矢，带起一缕缕黑烟。
东吴战船正逆流而上，加上又是逆风，士兵还要奋力划船掌舵，哪挡得住顺风顺水的敌船，刚碰面便被冲散，船帆被火矢点燃，乱成一团。
陆逊听到鼓声，便心下一沉，手中地图掉在船上：“不好~”
等他登上船头，前方战船已经起火，敌军占尽天时地利，就算吴军擅长水战，此时也无法迎战。
传令将战船横江摆开，远远接应逃回来的士兵，不敢贸然上前解围。
谢旌驾驶小船狼狈逃回，急喝道：“陆将军，大事不好，洞庭湖中是荆州水军。”
“撤！”陆逊剑眉微蹙，只是抬手说了短短一个字。
清脆的鸣金之声响彻江面，吴军马上转舵，扬起船帆，借着西风转眼消失在江湾之中。
顺江而下速度极快，不到半个时辰便退回赤壁，吴军全都一脸茫然，想不通洞庭湖中怎么会有汉军。
当年周瑜为夺取荆州，进军巴蜀，多年镇守巴丘，洞庭水寨可是江东仅次于柴桑的水军基地，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没了？
正休整的时候，又一支船队从江北退回，正是李异败回，禀报乌林已被张飞占领。
“张飞？”陆逊闻报大惊，顿足道：“吴侯危矣！”
“陆将军，现在该如何是好？”谢旌已经彻底懵了
陆逊抿了抿嘴唇，传令水军立刻退回陆口布防，派人向建业报信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