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八点四十五,衔青载着祝予安到市局门口接祝岁喜。

整九点的时候,车子停在了东城老城区三海五金行一百米处的距离,两个祝下车,衔青留在原地。

两人步行过去,正好看着个人正在开卷帘门。

“您好,想问一下……”祝岁喜上前一步,刚开了口,开门的人就转了过来。

乍一看到对方那张脸,祝岁喜后半句话堵在了嘴里。

眼前这个开门的,半张脸不知道是被火燎过还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就算是大白天看,看起来也恐怖的很。

但这样的人,两个祝见过很多,所以祝岁喜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很快就接着问:“您是金三海吗?”

男人从一旁的电动车上拿过帽子戴上,那半张脸掩映在隐隐中,另外半张脸的眼睛看向祝岁喜:“你们找他干什么?”

“打听点事情。”祝岁喜说,“要是他不在,那我们下次再来。”

转身走了两步的时候,男人忽然开口:“我就是金三海,你们找我做什么?”

两个祝同时转过身。

“不信的话,这是我的身份证。”对方掏出个皮夹子,露出塑料隔层里的身份证。

身份证上的人的确是金三海,跟如今这个毁了容的人相比,证件上的男人长相俊朗,看起来老成稳重,祝岁喜的目光从身份证转移到他脸上,男人完好的那半边脸跟身份证上一样,唯一的不同是多了岁月的痕迹。

她看了祝予安一眼,轻轻点头。

祝予安走过来站在了她身边。

“是林一清让我们来的。”祝岁喜盯着他露出来的眼睛,“她叫我告诉你,时候到了,文物该出土了。”

这话说完,祝岁喜发现金三海脸色轻变,但紧接着他竟然松了口气的样子,随之而来的又是眼里闪过一抹怅然,他叹了口气:“你们姓祝?”

为了表示尊重,两个祝也掏出自己的身份证给他看了一眼,算是验明正身。

金三海看完,转身,将刚才拉开的卷帘门又关上了。

门关上后,他跨上电动车:“你们开车来的?”

“嗯。”

“那跟着我吧,这儿说话不方便。”

祝予安抬起胳膊招了招手,衔青很快开着车过来了。

金三海住在城中村,平常一辆电动车就能七弯八拐地到自己住的地方,但今天,他回头看了眼后头跟着的那辆汽车,将车停在了巷子口,给了旁边小卖部老板十块钱,又拿了几瓶矿泉水,拜托他帮忙看着自己的车。

祝岁喜和祝予安跟着他走在狭窄的巷子里,里头的路况并不好,坑坑洼洼的,再加上是在背阴面,前两天下过的雨水都还没蒸发完,空气里都散发着一股臭水沟里的味道。

祝予安走得有点艰难,因为大腿横截面上的伤口还没完全恢复好,他出来的时候还拿了个拐杖,才走了没多久,伤口磨得他就有些出汗了。

祝岁喜扶着他,眼里带着关切,想开口又被他堵回去:“特殊情况,不要同情我。”

祝岁喜哼了一声。

前头的金三海转过身:“马上就到了。”

他说的马上截止在五分钟后,巷子尽头。

隔着巷子尽头的高墙应该是个大型垃圾场,除了臭水沟的味道,各种垃圾混合的味道似乎也随之飘了过来。

“进来吧。”他开了门,站在逼仄的门口,“里头空气不好,你们担待。”

祝岁喜扶着祝予安进去,屋子里散发着浓重的发霉味,一眼扫过去,连个窗户也没有,怪不得空气这么差。

一共十平米的地方,堆得确满满当当的,三个成年人站在里头,感觉转个身都难。

金三海开了灯:“我关门,你们不介意吧?”

“无妨。”两个祝异口同声。

金三海关了门,往门口放了个折叠桌,又放了两个凳子,把刚才在小卖部买的矿泉水放在了上头“你们自便。”

他说完这话,径直走到了墙角,那里堆堆叠叠放着许多旧报纸之类的东西,他站定了,又确定一般看向两个祝:“你叫祝岁喜,你叫祝予安,是一清叫你们来的,是吧?”

“是。”祝岁喜说。

“她现在人在何处?”金三海又问。

“省厅的人把她带走了。”祝岁喜实话实说。

金三海目光一滞,而后他嗯了一声,随即撸起袖子,开始搬移墙边那些杂物。

本就空气不流通的房子里又扇起一股新的陈年老味来。

祝岁喜起身:“我帮你吧。”

“不用,脏。”金三海说。

东西几乎将那个空间堵得严严实实的,金三海花了二十分钟才将东西移到另一边,污浊的空气里又夹杂上了几分男人的汗味。

祝予安拧开个矿泉水,起身给他递过去,“先喝口水吧。”

“我不用,你们喝。”金三海说完,又蹲下去,用一把改锥去撬地板。

一种细微的,两种深切粘合在一起的东西突然从某条分界线上分开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来,金三海接连扳起两块地板,跪在地上,从里头抱出来个箱子。

原来这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他抱着那箱子,跨过那堆东西,走到祝岁喜所在的折叠桌前,将箱子放在桌子上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一清活不了多久了。”

两个祝同时看向他。

他恍若未见,转过身,用自己生锈的杯子接了杯电暖壶里的水,用脚套了个凳子过来坐下。

一杯水饮完,他从脖子上取下来个坠子,祝岁喜仔细一看,那原来是把钥匙。

他将钥匙拿在手里,却没有第一时间去开箱子,而是说:“有个故事,麻烦你们先听一听。”

两道目光再次投到他身上。

“二十年前,京州,一个距离市里远的不能再远的村子里有个马家村,村子里只有三十户人家,因为太穷,能出去的人都出去了。村子东头,有一户姓黄的人家,是男主人爷爷辈的时候逃荒逃过来,从此扎根在那儿的。

黄家人祖祖辈辈都在靠土地过日子,没出过什么能干人,黄家媳妇却是个能干的,可惜,她生孩子的时候伤了身体,一对龙凤胎生下来没多久,她就发了高烧,等烧退了,人也傻了。

但老天爷对这家人似乎还不错,生出来的那对龙凤胎,脑子一个赛一个的聪明,但非要比的话,女孩儿最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