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重病
到了第二日一早的时候，谭氏肚子坐在小厅里，冷冷清清一个人，心里头又不是滋味。
因为谭氏有头疼的毛病，所以从前宋玉芝都是早早的给她炖好桂枝汤，在早上问安的时候送过来。
谭氏也早就习惯了宋玉芝的勤快殷勤，今早没见着人，心里还有些空落落的。
坐了一会儿大儿媳才从外头进来，慢悠悠的，每回她都是最后才来，坐不了一会儿又走了。
此刻堂屋内就两个人，竟然相顾无言。
谭氏顿了顿还是有看着张妙如道：“既然玉芝病了，你就先去照顾你公公，我年纪大了，也照顾不过来。”
张妙如一顿，抬头看向谭氏：“不还有下人在？”
“我一向没有照顾过人，估计丫头照顾的比我还照顾的好些。”
谭氏一听这话，忽然就心寒了。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张妙如居然还像是身在事外那般漠不关心，这般冷漠的儿戏，如今让她越看越觉得寒心。
还有昨日的事情，张妙如那时候也在那里，要是她及时过去拦着，可能后面也不会出那么大的事情。
这些年因为自己大儿子的强势，宋玉芝又实在勤快，自己也妥协了，现在谭氏却是不想再纵容了。
自己还是张妙如的婆婆，让她敢什么事情她居然敢推三阻四的。
哪家的儿媳是这个样子。
谭氏忽然就发怒起来，狠狠地一拍桌子，又冷脸指着张妙如：“丫头是丫头，你是你。”
“你身为儿媳，前去照顾不是应该的？”
“今日你要不去，便是忤逆婆婆，我也有法子治你！”
张妙如愣了一下，自己自从嫁进了郭家，因为有夫君护着，还从来没有被婆婆这样指责过。
她刚嫁进来的时候，那时候宋玉芝还没有嫁进来，自己虽然也会帮着婆婆打理内宅，但那时候谭氏对她一向和颜悦色的。
也好在两年后，宋玉芝嫁了进来，她又借口说身子不好，夫君心疼她，什么事便不让她做了，这么几年都这样过来了，现在宋玉芝忽然病了，倒是给她惹出了一些麻烦事。
她看向谭氏：“弟妹估摸着马上就好了，要不还是去请弟妹来吧。”
“弟妹一想会照顾人，定然是比我还要照顾的好一些的。”
谭氏冷着脸看着张妙如：“怀青说今天上午会来太医看看玉芝，看看她到底怎么了。”
“你是要她病重还去照顾公公，你在院子里高枕无忧？”
“就算要让玉芝去照顾，也是等太医来看了没事了再去，带着病去，你让太医来了瞧见了怎么说？”
“你脑子里只知道享清福不成！还是你觉得外头那些人的指责还不够！”
张妙如愣了愣，听着谭氏严厉的语气，现在自己夫君又不在，也没人撑腰，她心里憋着一口气，竟有些怨怼宋玉芝病得不是时候。
心头忍了忍才道：“那我先去照顾着也行。”
谭氏冷眼看了张妙如一眼，忽然又觉得对这个儿媳妇失望至极，这哪里是娶进来一个媳妇，这简直是娶了一尊佛回来。
比起宋玉芝来，这个大儿媳简直就是来找她讨债来的。
谭氏冷哼了一声，直接摆手让张妙如离开，又头疼的撑着头。
这头宋玉芝这里，太医倒是来的很早，郭文远也破天荒的早早就来宋玉芝这里守着。
她身上依旧还带着崔姨娘身上的香气，显然昨天一夜都是在崔姨娘那里，这会儿关心的看着太医诊脉，宋玉芝相信郭文远是真的害怕她病了。
毕竟她要是真的病了，这家里又有谁干活？
太医给宋玉芝把完脉后，就直接与郭文远说了宋玉芝的病情。
病情的大概与昨天郎中说的一般无二，甚至还要严重一些：“令夫人再不能劳累一点了，不染身体便永远不可能好。”
“将来恐怕还要呕血。”
太医说完，留下一副方子，直接摇头叹息着走了。
郭文远站在原地看着太医离去的背影僵了僵，又看向床榻上的宋玉芝。
床上的宋玉芝一身单薄白衣，看起来有些虚弱的半躺在床榻上，又拿帕子捂着唇咳嗽了几声，看起来病入膏肓的样子。
他只觉得脚步生重，往宋玉芝面前走了几步，张张口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刚才那太医说劳累成这样的少见，他忽然想起宋玉芝这五年来的重重，好似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有宋玉芝的身影，原本该大嫂做的事情，也全让宋玉芝做了。
还有每日一大早给母亲熬汤，晚上又去母亲那里侍候用膳，她还要照顾明哥儿，自己夜里读书，她也都陪着。
所以是因为这样她才太累了？
只是即便太累，又哪里会累成这样。
郭文远看着宋玉芝问:“你身子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宋玉芝平静道："只是没有力气。"
那太医说着病症就是没有力气，到最后瘫痪在床榻上。
郭文远自然不希望有一个瘫痪的妻子，他又对宋玉芝道：“那你这段日子好好养养身子。”
宋玉芝倒是在乎郭文远这些话，宋绾说得对，郭家的事情，她不做，自然有人会做，她也没有必要为郭家的事情操心。
她只是对郭文远道：“夫君不用担心我，你先去看书吧。”
从前的宋玉芝是巴不得郭文远与她多相处一些时候，让他也能够多陪陪明哥儿。
现在宋玉芝一看到郭文远就觉得恶心，只想让郭文远赶紧走，也更不想让明哥儿见到他这般恶心的父亲。‘’
从前都是宋玉芝百般挽留的将宋玉芝留在自己身边，今日宋玉芝病了却让自己赶快走。
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就是心里头有一点不是滋味。
明明该是宋玉芝求着他留下来的，他看在她生病的份上或许会多陪陪她，没想到反而被宋玉芝先开了口。
郭文远皱了皱眉，只当做是宋玉芝依旧在与她闹脾气和阴阳怪气。
从前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他只要护着崔姨娘一点，宋玉芝的贤惠便没有了，非要抓着崔姨娘不放。
他不过是宠爱一个妾室，又有什么好说的。
她已经是正妻，却不能大度一些，就算受点委屈和冷落又怎么了。
郭文远不悦的看着宋玉芝：“我知道你说这些话，不过是还在计较昨日的事情。”
“兰儿昨晚还与我说要来你面前赔罪，但是我没让她来，她身上的伤也不小，就让她先养着病。”
“你要是好好说，我或许还能多抽出些空闲来陪你。”
宋玉芝简直要被郭文远气得想笑。
她又在心里生了一股凄凉，郭文远这般不也是从前他一直高高在上的，觉得陪自己一回就是施舍么？
还好，这样的施舍，她往后再也不需要了。
宋玉芝如今脸上已经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静静道：“崔姨娘的伤更重，夫君多去看看她也是应该的。”
“还有夫君的秋闱也重要，夫君不用管我，我这里有丫头在，也能照顾好我的。”
郭文远皱眉听完宋玉芝这番话，又看向宋玉芝：“你不介意我去看兰儿了？”
宋玉芝笑了下：“崔姨娘肚子里还有夫君的骨肉，将来也是顾家的血脉，夫君去瞧她本就是应该。”
“可惜我身上没有力气，不然我也去看看她。”
郭文远的视线落到宋玉芝还缠着白布的手指上，忽然问：“你的烫伤好些了没有？”
兰儿虽然与她说是宋玉芝先用水烫了她，但是郭文远还是有些不信的，当时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不可能帮着宋玉芝来说谎。
其实这点让他对崔姨娘心生了那么一点不满。
他这会儿又一想昨日那事，兰儿的确有些娇纵了，宋玉芝不管怎么说也是她的主母，不说没有烫道她，就算是烫到了，她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去烫伤宋玉芝。
尊卑有别，与他平日里多宠爱她没有关系，在外人面前是定然不能这般的。
这会儿细想起来，郭文远心里对宋玉芝生了点愧疚，又道：“兰儿是有些娇纵了，我回头还会再说说她。”
宋玉芝看郭文远还不走，居然还留下来说了这么多废话就心烦。
又听郭文远居然说崔姨娘娇纵，宋玉芝更是觉得讽刺，只怕今日他说了这话，明日就忘了。
宋玉芝也根本没在意郭文远这话，更没有想让郭文远给自己做什么住，或者讨什么公道，她只是淡淡道："崔姨娘也只是不小心，我没怪她了。"
“夫君也不用怪她。”
宋绾说的对，捧杀又何尝不是杀呢。
将一个人高高捧起，让她觉得自己得到了一切，让她觉得自己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有人责怪，等慢慢习惯了，往后的习惯就很难再改了。
崔姨娘倒是被她捧起来了。
不过宋玉芝也不想让她这回长记性，再继续捧着就是。
倒是郭文远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宋玉芝那张平静无波的脸道：“你真的不怪她？”
宋玉芝便朝着郭文远淡笑道：“她年纪比我小，许多事容易冲动也寻常，我何必与她计较，早就不怪她了。”
“夫君看完书也多去看看她吧，让她早些时候好起来。”
郭文远紧紧看着宋玉芝脸上的表情，他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些别的情绪来，只是让他失望的是，宋玉芝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平静的什么表情都没有，又让他忽然觉得宋玉芝好似有些不一样了。
至于到底哪里不一样了，他却是说不出来。
郭文远又看了看宋玉芝，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郭文远一走，宋玉芝便朝着云嬷嬷道：“倒是多亏了三妹妹，要是没有三妹妹的话，我都不知道这个坎怎么过去。”
云嬷嬷朝着宋玉芝笑道：“当初三姑娘在沈家的时候，遇见的事情比您还要凶险，那时候三姑娘也是一步一步让自己挣脱出来了。”
“您也可以的。”
宋玉芝轻声喃喃：“我也可以么……”
云嬷嬷笑：“您自然可以。”
到了快要中午的时候，宋玉芝的房里倒是来位并不常来的人，张妙如。
只见张妙如身上穿着宝蓝色的芙蓉绣花绸缎，身上妆点的雅致，首饰更是雅致，听说张妙如发上的簪子还是郭怀青闲暇的时候雕刻的。
张妙如一身端庄的进来，与床榻上有些疲惫的宋玉芝倒是成了不小的对比。
宋玉芝见到张妙如进来，头扬得高高的，看她的眼神总是若有若无的带着一股洋洋自得和得意，眼底深处还有一股不屑。
宋玉芝从前便看张妙如的眼神不舒服，但是她觉得都是一个府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也就没有在意，现在回想起来，估计张妙如是在得意该她做的那些事情都是自己做了的事情吧。
宋玉芝从前但凡碰见了张妙如便很是热情，她之前也是很想要和张妙如打好关系的，毕竟两人都是嫁进来的媳妇，关系好了也能常常多说说话。
只是她之前无论怎样亲近张妙如，她都是一副高人一等不冷不淡的样子。
张玉芝本还觉得张妙如一个县令的女儿该是好相处的，没成想却是个性子高傲的，她却没放弃，以为开始不熟，或者是天生冷清。
直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宋玉芝居然直到现在才想明白，人家是压根就没想要和她亲近。
自从对郭家失望清醒后，宋玉芝才从从前的自己顿悟，原来从前的自己一直都活在自己想象中，从来没有想过他们的真实面目。
现在清醒了再看，果然都是面目可憎的嘴脸。
宋玉芝这回对张妙如也再没有了往日的热情，只是淡淡的往她身上看去一眼，又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张妙如听到宋玉芝的这话心里就有点不高兴，这宋玉芝只怕是巴不得她过来，这会儿居然又这么说。
要说要不是自己夫君让自己过来一趟，她也没这么闲工夫来看她的。
张妙如脸上笑了一下，走到宋玉芝的床边低声道：“我来看看弟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