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意外

传家之宝回归,人间奇珍到手,本该是人生幸事乐事。

——如果不是她自身难保的话。

墨微辰紧皱眉头,思量形势。

原本按照她的计划,自己深入龙亭,是为了给珍珍挣个逃脱的机会,所倚仗的,左不过是自己对淮西王还有些利用价值。只要淮西王留她一条命,她就有机会逃离此处,哪怕做些虚与委蛇的勾当,时间换空间,好歹有机会。

可真正的九齿金轮出现,情况就不一样了。

神器就手,哪怕是三岁稚童,以一人之力也能驱动整个阵法,根本不需要什么九九八十一人布局,甚至无关乎技术,只要稍微尝试两次...

对淮西王而言,她就无用了。

此刻将九齿金轮带在身上,有害无益。但要她丢了去——

那不可能。

九齿金轮,她一定要带走;藏宝在身,又非长久之计。只要在龙亭待得越久,被发现的可能就越大。她甚至想到一个不太美好的可能——

“真正的九齿金轮居然一直藏在假货之中,”墨微辰皱了眉,“那么当初委托龙门镖局押送那假金轮的人,又是否知道真金轮的存在?而这个委托人,又是谁?”

“秦夫人说什么?”小丫头探头,突然的靠近将走神墨微辰吓了一大跳。

出手比思维更快,墨微辰自己未反应过来,小丫头已经被她手刀打飞。

“咚”地一下,小丫头摔在地上,同一瞬间,守卫破门而入。

“启禀大元帅,”进入暖阁的守卫跪地汇报,“广场已经全部布置完毕。”

“好。”淮西王颔首屏退守卫,转头与鸠摩罗耶道,“今夜本王在广场大宴淮西军将士,犒赏有功之士,不知国师可愿同去,一起热闹热闹?”

鸠摩罗耶垂眸,轻轻摇了摇头。

淮西王豪迈笑道:“国师不必拘谨。我淮西将士忠心耿耿,只要本王下令封锁消息,他们必不会泄露国师的行踪半分,只会为国师的到来感到振奋!”

鸠摩罗耶依旧推拒:“并非老僧过度谨慎,只是被些私事闹得心情沉重,不太方便。”

“噢?”淮西王与鸠摩罗耶方才谈得正痛快,拍拍胸口顺口便道:“是什么人惹国师不痛快了?本王替你出气!本王不才,却也有十万大军愿供驱使!”

鸠摩罗耶淡然笑道:“老僧谢过淮西王。但此事怕是连淮西王也无办法。”

淮西王被挑起了脾性:“国师不妨说来听听?”

鸠摩罗耶不动声色地望着茶盏,追忆道:

“老僧到中土多年,云游四方时,曾与墨家堡前堡主墨问先生,有过数面之缘,论道谈玄,获益良多。”他话锋微转,“谁知后来墨家出了那样的祸事,老僧痛心之至,却也无能为力。”

淮西王点头不语,静候下文。

鸠摩罗耶接着说道:“数月前,老僧于河西一带偶见一物,其上纹路机巧似来自墨家。老僧虽无法完全辨认,但倘若真是墨家流失在外的机关,老僧怎能不管?那物件甚是巨大,老僧便委托了龙门镖局,想将那物送回墨家堡。不料,镖车刚出洛阳地界,便...不知所踪,连镖师也一个都寻不着了。”

他轻叹一声,似遗憾似无奈:“...此乃老僧私事。淮西王身居要位,远江湖而事繁多,大约不曾听说。”

淮西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随即哈哈大笑,端起茶盏掩饰:“国师猜的不错。江湖上的打打杀杀,恩怨情仇,本王又如何能事事知晓?不过,既然是国师所念,本王定然帮忙!待本王拿下洛阳,稳定局势后,定当派人仔细查访,务必给国师一个交代!”

鸠摩罗耶抬起眼,缓缓点了点头:“老僧谢过。”

淮西王被盯得心脏悬起,念及两人身份差距,又很有些恼火,当即起身送客:“将士们还在广场等着,容本王失陪。”

两人先后起身,守卫拉开暖阁大门,就在这时——

一阵沉闷而巨大的机关制动之声,如滚滚惊雷自脚下轰然而过,震得一众兵士接连倒下。

“这是...”鸠摩罗耶稳如泰山,皱眉看着淮西王。

淮西王按着守卫勉强站稳,随即笑骂道:“国师无事便好,否则本王饶不了那帮兔崽子!且放心,方才不过是本王众义子带领淮西将士操练,脚步声震动天地罢了!哈哈哈哈!”

大元帅发言,身边守卫兵士纷纷应和,一时间倒也和乐融融。鸠摩罗耶面色不变,也不细究,很快告辞离开了。

“去!”红色袈裟将将消失,淮西王冷了脸色飞快地下令,“速去看看西暖阁‘那位’客人!”

众兵士得令,一窝蜂穿过龙亭涌进西暖阁,却只看见倒地的小丫头和见血的守卫。

黑暗的甬道中,墨微辰收回染血的剑,对面的人脸上写着惊愕和不甘,哭丧斧重重敲落在青石板上。

乌猊双膝一软,在墨微辰面前跪下了。

两炷香时间之前,墨微辰反射太快,不慎打倒陪在屋中的小丫头,惊动了门外守卫。守卫毫不留情杀将过来,被她天工手轻易卸了兵器。本来再几个手刀便能了结的事,却不知谁吼了声“贱女人竟敢挑战我们”,众守卫一拥而上,招招致命。

既然如此,便只能强杀出去。

她沉稳应对,斩当先者立威,断兵器以止戈,最后捡了长剑杀进地道,便进入她的主场。她借对地道的熟悉快速遁走,甩脱一众守卫,终于在水闸门前停下脚步。

哭丧斧挡道,火光将黑暗映成红色,那斧上便似沾满了血。

“你、死。”

乌猊以斧指着她的鼻尖,他特意等在此处,是挑衅,亦是拖延。

墨微辰垂眸调息,被乌猊划伤的腿火辣辣地疼起来。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与他久战都不是良策,可是——

“不知秃毛狗你可还记得,在洛阳‘白不来’酒肆,有一个叫做白三郎的厨子?”

驻扎许州、叛首义子、左脸一颗带毛黑痣,半年前赖账,断去白三郎一条腿。她原以为乌猊一年前已死,是什么旁的相似的人造的孽,直到想清那日水道下的乌猊并非鬼魂,直到在龙亭广场上看清乌猊的脸——

从对方的眼神里,她确认了答案。墨微辰轻笑举剑:

“既然欠债,就还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