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红绳强缚旧梦 迷途归意匆匆
月光如水，透过宾馆薄纱窗帘洒落一地银辉。何明婉睁开眼，头痛欲裂。她茫然地环顾四周，陌生的房间，凌乱的床单，还有——身旁熟睡的刘野。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昨晚那场放纵，那些不该有的触碰，那些越界的言语...她猛地坐起身，却被腰间一阵酸痛拉回现实。地上散落的衣物像无声的控诉，提醒着她犯下的错误。
窗外，亚东沟的晨雾正缓缓升起。何明婉轻手轻脚地下床，拾起散落的衣物一件件穿上。每穿一件，都像是重新披上自己作为妻子、母亲的社会身份。镜中的她发丝凌乱，颈间还留着暧昧的红痕。
\"明婉姐...\"身后传来刘野沙哑的声音。
何明婉动作一滞，没有回头。她望着镜中两人重叠的身影，刘野正撑起身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背影。
\"昨晚...\"刘野欲言又止。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何明婉打断他，声音冷静得不像自己，\"我结婚了，有家庭。\"
房间陷入死寂。何明婉机械地整理着头发，从包里拿出粉底试图遮盖颈间的痕迹。她的手在发抖，粉饼几次从指间滑落。
一双粗糙的大手从身后接过粉饼，刘野站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帮她遮盖那些痕迹。\"我帮你。\"他低声说，呼吸喷在她耳畔，激起一阵战栗。
何明婉闭上眼，任由他动作。刘野的手法出奇地温柔，仿佛在对待什么易碎品。她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混合着烟草和松木的味道，这么多年来从未变过。
\"好了。\"刘野退后一步，声音低沉。
何明婉睁开眼，镜中的自己已经恢复了平日的端庄模样，只有微红的眼眶泄露了情绪。她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刘野：\"我丈夫阿昊是文化部正厅级司长，我们有两个孩子。\"
刘野沉默地听着，眼神逐渐黯淡。他抓起床头的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我明白。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
烟雾缭绕中，何明婉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曾经爱过的男人。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痕迹，但那双眼睛依然如当年般明亮倔强。她想起八年前在汤旺河，那个痞里痞气却对她言听计从的混混头，想起他为了她一句\"想做正经生意\"就咬牙改行的决心。
\"你和清扬婉试试？\"她还是说出了心头的一直纠结的话。
刘野扯了扯嘴角：\"我不想……。\"
\"刘野！\"何明婉突然提高了声音，\"你都快三十了……\"
烟灰缸里，烟头被狠狠摁灭。刘野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痛苦的光芒：\"可是忘不了你！满意了吗？每次相亲，我都会拿她们跟你比。这个没你聪明，那个没你倔，这个笑起来不像你，那个说话声音难听...他妈的，我试过了，明婉，我真的试过了！\"
何明婉如遭雷击，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她急忙转身，不想让刘野看到自己的软弱。但刘野已经大步上前，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她。
\"就一会儿，\"他的声音哽咽，\"就让我再抱一会儿...\"
最终，她轻轻挣开刘野的怀抱：\"我得走了。剧组还在等我。\"
刘野没有挽留，只是问：\"还能再见吗？\"
何明婉背对着他整理手提包，手指紧紧攥着皮包带子：\"...最好不要。\"
\"我等你。\"刘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如果有一天...\"
\"没有那一天。\"何明婉打断他，声音决绝，\"阿昊对我很好，孩子们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她终于转过身，强迫自己直视刘野的眼睛，\"忘了我吧，找个好姑娘结婚生子。\"
刘野苦笑：\"说得容易。\"
两人沉默地对视，空气中弥漫着无言的痛楚。最终，何明婉先移开了目光，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我真的该走了。\"
\"我送你。\"
\"不用！\"何明婉的反应过于激烈，她缓了缓语气，\"我自己走...比较好。\"
刘野点点头，没有再坚持。何明婉最后环视了一圈房间，似乎想把这一切刻进记忆。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明婉姐！\"刘野突然叫住她。
何明婉停在门口，没有回头。
\"那年你说要我跟你回四九城发展...\"刘野的声音有些发抖，\"我后悔了，我应该死皮赖脸跟着去的……\"
何明婉的肩膀微微颤抖，但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拉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上，何明婉终于放任泪水奔涌而出。她快步走向电梯，生怕慢一步就会忍不住回头。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她靠着冰冷的金属壁缓缓滑坐在地上，无声地哭泣。
一楼的酒店大堂空无一人，何明婉擦干眼泪，挺直腰板走了出去。亚东沟的清晨寒气逼人，她裹紧外套，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
手机突然震动，是丈夫阿昊的微信：「明婉，孩子们想你了，什么时候回来？」
何明婉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却不知如何回复。远处，东嘎寺的晨钟悠然响起，回荡在山谷间。她抬头望去，寺庙的金顶在朝阳下熠熠生辉，几个喇嘛正沿着转经道缓步而行，神情安详。
不知为何，何明婉想起了爷爷奶奶隐居的决定。当初她还不理解，现在却突然懂了——有时候人需要远离喧嚣，才能看清自己的心。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剧组助理：「何导，今天的拍摄计划还继续吗？大家都在等您。」
何明婉深吸一口气，回复道：「继续，我半小时后到。
发完消息，她转向山脚下一家藏式茶馆，要了壶甜茶。热茶入喉，思绪渐渐平静。她拿出笔记本，开始重新规划拍摄计划，强迫自己专注于工作。
茶馆的电视机里正播放着早间新闻，一则关于文化部领导视察某博物馆的报道吸引了她的注意。屏幕上，陈昊西装革履地陪同领导参观，神情专注而谦逊。何明婉怔怔地看着，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一时放纵可能毁掉的是什么——不仅是婚姻，还有陈昊苦心经营的仕途，孩子们的未来，甚至整个家族的声誉。
\"姑娘，再加点茶吗？\"老板娘和善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何明婉勉强笑了笑：\"不用了，谢谢。\"
她付完钱走出茶馆，阳光已经洒满小镇。街道上，藏民们开始了一天的劳作，几个孩子嬉笑着从她身边跑过。生活依旧在继续，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痛苦而停滞。
剧组驻扎在镇外的草地上，何明婉到达时，工作人员已经架好了设备。看到她来，副导演快步迎上：\"何导，您总算来了！今天按计划拍多情湖的晨景吗？\"
何明婉点点头，强迫自己进入工作状态：\"对，让摄影组准备一下，一小时后出发。\"
她走到监视器前坐下，翻开剧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中全是昨晚的画面和刘野痛苦的眼神。一阵熟悉的铃声响起，是她的专属铃声——陈昊打来的。
何明婉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喂，阿昊。\"
\"明婉，你在西藏还顺利吗？\"丈夫温和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小辉昨晚发烧了，一直喊着要妈妈。\"
\"什么？严重吗？\"何明婉立刻紧张起来。
\"别担心，已经退烧了。就是想你了。\"阿昊顿了顿，\"你要是工作忙...\"
\"我明天就回去。\"何明婉脱口而出，\"订最早的航班。\"
挂断电话，何明婉感到一种奇怪的释然。小辉的生病像是一个信号，提醒她什么是真正重要的。她叫来副导演，交代了后续拍摄的安排，决定提前回京。
傍晚，何明婉来到爷爷奶奶的小院告别。推开门时，她惊讶地发现刘野也在，正和何大清下象棋。看到她来，刘野手中的棋子\"啪\"地掉在棋盘上。
\"明婉来了？\"秦淮茹从厨房探出头，\"正好，晚饭马上好。\"
何明婉强作镇定：\"奶奶，我是来告别的。小辉发烧了，我明天一早就回北京。\"
\"孩子没事吧？\"何大清关切地问。
\"已经退烧了。\"何明婉勉强笑了笑，刻意避开刘野的目光，\"爷爷奶奶，你们多保重。我...我可能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了。\"
屋内一阵沉默。秦淮茹看了看孙女，又看了看僵坐的刘野，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擦了擦手走过来：\"明婉，来帮奶奶端菜。\"
厨房里，秦淮茹低声问：\"你和刘野...？\"
何明婉的手一抖，差点打翻汤碗：\"没什么，奶奶。就是...老友重逢。\"
秦淮茹叹了口气，没有追问：\"人生很长，但有些路，走错了就回不了头。\"
何明婉鼻子一酸，急忙低头搅动汤勺：\"我知道。\"
晚饭吃得异常安静。何大清试图活跃气氛，讲了些镇上的趣事，但收效甚微。刘野一直沉默地扒着饭，偶尔抬头看何明婉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饭后，何明婉起身告辞。刘野突然说：\"我送你。\"
\"别送了。\"何明婉终于看向他，眼中含泪，\"清扬婉真的是个好姑娘，你去找她，结婚，生个孩子，过正常人的生活。就当...为了我。\"
刘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最后一次。\"
何明婉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保重。\"
转身离去的瞬间，她听到刘野低声说：\"你也是...要幸福。\"
何明婉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挺直脊背走向远方。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最终消失在街道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