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拿捏
这人为何显得……如此兴致盎然？
方才分明是你出手阻我赴死！
这态度转圜……未免太过儿戏！
波塞西强压下那份荒谬感，声音陡然拔高，
“是的，这一次，请——莫要再阻拦于我！”
“好。”沐舟臻首微点，竟真似不再理会，玉指轻拈，将一碟茶点酥糖并几样精巧海味小食闲闲布于桌面，
“请自便，大祭司冕下。”
波塞西眼底掠过一丝难言的复杂，莫非……此人竟有观瞻他人表演进食的嗜好？
但无论怎么说，既然已经说清楚了，她大抵真的不会再否决一位坚决赴死之人的决心了。
波塞西心念电转，正欲重续前式，再度引魂力震向心脉——
却在力道将吐未吐的毫厘之间，耳畔不疾不徐地飘入沐舟清凌凌的两个字音，
“唐晨。”
那字音很轻很柔，却好巧不巧恰好传到波塞西耳中，
就宛如底层代码触发了一般，波塞西当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猛地转过头，霍然侧首，那双眸子死死锁住沐舟：
“你方才……所言何名？”
沐舟轻启朱唇，斯文地抿了一小口碟中圆润可爱的蟹魂糕，方才从容应道：
“嗯哼？大祭司冕下没听清楚么？那我就再说一遍吧，唐……”
她话语微顿，言语中带着琉璃眸底漾起一丝了然之色，
“哦，不对，大祭司一个‘将死之人’大概是不需要知道这么多的，对吧，请您继续。”
说罢，她果真将只浅尝一口的蟹魂糕放下，素手又拈起一枚点缀着椰蓉的沁香鱼丸，慢条斯理地小口品尝起来，那份悠然闲适的姿态，浑然将此间当作了午后茶寮。
这番漫不经心，登时令波塞西心焦如焚。
如果说她生命中有两位最重要的男人，第一位是海神波塞冬的话，那第二位毫无疑问便是年轻时的初恋——昊天宗唐晨。
但多年的祭祀教养和“前辈威仪”，还是不能容许她像个小孩子一样纠缠不清，
波塞西深吸一口气，面上强作平静，重新坐回椅子上，
“沐舟小姐，你刚刚说了‘唐晨’二字是吧，我很确定，你瞒不过我。”
“我说了么？好像是这个名字，昊天宗的上上任宗主，在大陆上也算小有名气。”
看着沐舟还在“官方答话”，波塞西有些按捺不住了，
“你为什么要和我提起他，你知道我和他的关系？还有，他过得还好么？”
眼见波塞西如此关心唐晨，沐舟心中大定，唐晨在波塞西心中的分量越重，那她的把握就越高。
“不过偶闻坊间笑谈，说这片大陆有三位号称‘无敌’之人，想问问大祭司您作为其中的‘海洋无敌’，会不会与那号称‘陆地无敌’之人……有些故人之谊罢了。”
沐舟黛眉轻挑，语锋忽转，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 “至于唐晨如今么？处境可算不得好，并且已经有了曾孙子的事情，我想，大祭司应该不会关心。”
处境很差？
并且还开枝散叶养育后代了？
波塞西的脑子嗡嗡的，当年不是说好了去寻找成神的办法之后就来娶她的么？
难道当年一别，唐晨返回宗门后直接娶妻生子了？压根没有去找什么神祇传承。
一般来说，这个世界拥有恋爱脑的人在涉及爱人的时候智商会下降，可波塞西此刻却宛如开启了头脑风暴，在想着种种可能性。
但在一个小辈面前也不可能把脑海中的想法说出来，波塞西银牙暗咬，齿缝间挤出一句，
“你是如何得知，还有，他在哪？”
沐舟端起一旁温度恰好的白玉茶盏，纤指轻拢茶盖，曼声轻语，
“前昊天宗宗主唐晨之孙，现任的昊天斗罗冕下唐昊，曾与我有一段‘交情’，
并且唐晨曾孙与我也曾有‘同窗之谊’。”沐舟端起茶杯晃了晃，“至于其现下所在么……”
她话音一顿，仿佛忽然醒悟般，带着一丝歉意盈盈起身，
“啊呀！非常抱歉，竟一再叨扰大祭司冕下向海神陛下的赤忱之心！实在唐突，我这便告退，还是先不打扰您了。”
语毕，莲步轻移，足下声音却是清晰地向殿门行去。
一步……两步……
那轻缓的足音敲在地面，却似鼓槌擂在波塞西紧绷的心弦之上！
方才还坚如磐石的殉道之志，此刻竟被那“境况凄凉”“曾孙绕膝”几个字眼击得摇摇欲坠。
“你给我站住——！”
沐舟闻声顿步，回眸一笑，瞬间点亮昏暗神殿：“怎么了，大祭司？”
有那么一刻，波塞西是多么想动用极限斗罗的实力，将这么个吊人胃口的少女直接摁回座位，并掰开其唇舌问个水落石出！
但想了想那位银发神明，波塞西理智最终战胜了冲动，
“追随海神陛下而去，并不急于一时，唐晨他……是我的老相识，我想知道他如今到底过得如何，我才能彻底放下心去效忠海神陛下。”
“哦，原来如此——”沐舟尾音拖曳得极长，眼底闪过揶揄，
“武魂殿大供奉千道流之孙千仞雪也与我有一段交情，不如我们先谈谈那位‘天空无敌’如何？”
“谈他作甚！”波塞西面色一沉，语气瞬间带上几分不耐。
谁不知道作为神祇手下的“头号信徒”，整天除了修炼就是窝在神殿看“手办”，了解那样的生活完全多余。
“抱歉，我还以为您和千道流多少有些惺惺相惜之情呢，毕竟同享‘无敌’之名。”
沐舟唇边笑意深了些，一副恍然大悟又故作乖巧的模样，顺从地坐回原位，素手重新执起茶盏，指腹轻轻刮过温润的茶沿，偏头只笑不语。
若在寻常，波塞西或许会略作欣赏眼前这副美玉般精致的容颜与姿态，然而此刻，“凄凉境遇”几字如同三叉戟扎在心间，
唐晨年轻时的身影在脑海中翻腾不休，哪还有半分赏玩景致的心思？
她猛地出手，几乎是夺过沐舟手中的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