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投名状
陆压心中暗暗一叹，看来自己终究是摆脱不了这身份的枷锁。
还是做个散仙来得自由！若自己只是一名单纯的散修，身负大罗修为，手持斩仙飞刀，圣人不出，天下何处去不得？何须看人脸色？
可偏偏，这至高无上的权力，也给他带来了无穷无尽的束缚。
他又何曾想过，一个散修要修炼到大罗之境，需要何等逆天的机缘与海量的资源？
洪荒之中，不知有多少散修，会羡慕他妖族皇子的身份——自出生起，功法、灵宝、资源，便样样不缺。
人，总是艳羡自己没有的东西。
陆压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与烦躁，也不等哪吒招呼，自顾自地寻了一把椅子坐下，尽力维持着自己妖族皇子的威仪。
“本皇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你应该清楚吧？”
“不知道。”哪吒的回答干脆利落，甚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我还以为你是走错了门儿呢。
“毕竟你一上来就说我架子大，我还当这是你妖皇宫，你过来教我什么是规矩了。”
这话说的，让陆压险些一口气没上来，胸中怒火翻腾！
他真想祭出斩仙飞刀，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竖子来上一下！
只可惜，此宝刚刚动用，灵性耗尽，正在元神中温养，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再次使用。
“飞廉，”陆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本皇子要赎回飞廉。”
“哦——”哪吒恍然大悟地拖长了声音，一副“你怎么不早说”的模样。
“原来是为了飞廉啊，你早说嘛，我还以为你真是来给我立规矩的。”
“哪吒，你没完了是吧？！”陆压是真没想到，这小子的嘴皮子竟如此刻薄。
自己堂堂大罗金仙，自进门起，便被他三言两语挤兑得处处被动，饶是他脾气再好，此刻也有些按捺不住了。
“好了，”哪吒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收敛了脸上的戏谑，淡淡道，“想要换回飞廉，可以。
“拿东西来换。”
“你想要什么？”
“元凤遗骨。”
陆压眉头紧紧皱起。
虽然他早有预料哪吒会以此为筹码，但真听到这四个字，心中依旧极不痛快。
“一根。”他沉声报出一个数字。
“呵。”哪吒差点被他气笑了，他甚至都懒得说话，就这么用一种看傻子般的眼神，静静地看着陆压。
被他这么盯着，陆压也知道一根凤骨是绝无可能的，他咬了咬牙，加码道：
“三根！若不是巫族插手，整具凤凰遗骸都是我们的！你那八根，一根都别想拿到！”
“巫族来了，”哪吒的眼神平静地直视着陆压，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
“若不是我牵制住他们，你有机会对刑天用出斩仙飞刀吗？若不是我出手，你那八十二根凤骨，最后能剩下几根，还未可知呢。”
“……”陆压再次被噎住了，他发现跟哪吒讲道理，自己永远占不到上风。
“那你想要多少？说个数！”陆压不再与他争辩，索性将皮球踢了回去，准备让哪吒开价，自己再讨价还价。
他已经做好了被大敲一笔的准备，但在他心里，已经想好了最后的条件。
无论最终以多少根凤骨成交，哪吒都必须立下天道誓言，封神之战结束之后，绝不可出兵帮助巫族！
甚至，要承认妖族在北俱芦洲的绝对统治地位！
念及此，陆压双眼死死盯着哪吒，同时暗暗催动大罗金仙的威压。
无形的潮水般向哪吒碾去，希望能给他造成心理震慑，让他不要把价码开得太离谱。
哪吒屈起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居高临下地看着陆压。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织，对撞，仿佛有无形的电光在其中闪烁。
刹那之间，陆压心中陡然生出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
在与哪吒目光对视的瞬间，他本想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忌惮，看到畏惧，最不济，也该看到一丝凝重。
如同猎手与猎物对视，猎手若从猎物眼中看到恐惧，便会毫不犹豫地扑杀；
若看到的是冷静与平静，便会心中犹豫，重新衡量对方的实力。
可现在，他是什么都没看到。
不，应该说，他看到的，是三种截然不同，却又完美融合在一起的东西。
那是一种如渊似海、深不可测的浩瀚！
一股焚天煮海、霸道绝伦的滔天战意！
以及一种万古不磨、坚不可摧的无上决心！
三种极致的气场，竟诡异地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陆压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一声：“坏了！”
他这试探性的威压，非但没有压迫到哪吒，反而像一颗火星丢进了火药桶，彻底激起了对方那深藏于骨子里的、无可匹敌的战意！
“我，全都要。”
话音未落，满堂死寂！
就连碧霄、青鸾、炽巽等人，都没想到哪吒竟会提出如此石破天惊的条件！
他们先前商议的底线，不过是从陆压手中再敲诈二十根凤骨，便算大获全胜。
可哪吒一开口，竟是要将妖族此行所有的收获，尽数吞下！
“你……你说什么？！”陆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下意识地又问了一遍。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大罗金仙的气势不受控制地勃发而出。
轰！
整个大厅的温度凭空高了好几度，一股灼烧神魂的恐怖热浪扑面而来！
这并非单纯的温度变化，而是源于大道的威压，是太阳真火法则的显化，让周遭的空间都产生了微妙的扭曲。
这种感觉，让陆压自己都感到一丝失控的烦躁。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寻常太乙金仙肝胆俱裂的威压，哪吒却恍若未觉。
他只是平静地重复了一遍，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我说，我全都要。”
“并且，”他话锋一转，冰冷的目光直刺陆压，“你还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陆压几乎是脱口而出。
当他说完这句话，心中才猛然一沉。
他发现自己竟已完全落入了对方的节奏，下意识地顺着对方的话语在走，而不是去直接驳斥那“全都要”的荒谬之言。
“我要你妖族，出手助我，对付阐教。”
“哪吒，你疯了不成？！”
陆压彻底失态了，他指着哪吒，声音中满是荒谬与震怒。
“你只是擒了我妖族一位大将！就算你今天把我也给擒了，这个条件我也绝不可能答应！”
“先不说元凤遗骨之事，单说对付阐教，这绝无可能！那是你们阐截二教的道统之争，我妖族为何要掺和进去？！”
“阐教背后是元始天尊圣人！万一……万一你们截教败了呢？”
“败了，你还可以去向阐教摇尾乞怜，对么？”哪吒直接一句话，如尖刀般戳破了陆压所有的伪装。
“你——！”陆压被噎得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脸色涨得通红，气急败坏地反驳道：
“胡说！这是两码事！我身为妖族皇子，自然要为全族负责！
“阐截二教皆有圣人，我妖族不想平白得罪任何一方，这有错吗？
“况且，巫族之事尚未了结，再去得罪阐教，让我妖族双线作战？我若是答应，才是对妖族最大的不负责任！”
陆压说得大义凛然，但心中却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当初与女娲娘娘密谈之后，娘娘给出的最终方略，竟与哪吒此刻所言相差无几。
保持中立，静观其变，待封神事了，无论哪方胜出，妖族都可借着香火情分前去依附。
可现在，这条早已铺好的退路，竟被哪吒一语道破，并要强行斩断！
哪吒没有再理会他的辩解，而是缓缓从帅座上走下，一步一步，踏着台阶，走向大厅中央的陆压。
他的声音，随着脚步声，一下一下地敲击在陆压的心头。
“在我与阐教真正决战之前，定要扫清一切不稳定的因素。”
“巫族，我肯定是要灭的。
“我现在就可以明白地告诉你，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待封神结束，我可亲率大商铁骑，前往北俱芦洲，助你剿灭巫族！”
“到那时，整个北俱芦洲，你妖族说了算。”
“但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
哪吒的脚步停下，他已经走到了与陆压平齐的位置，微微偏过头，目光如炬，直视着对方的双眼。
“——你妖族，必须是我人族的盟友。
“一个在决战之时，能将后背交给我的朋友。”
“这种朋友，绝不会是一个见风使舵的投机者。”
“我现在，给你一个权衡利弊的机会。”
“阐教，还是截教？”
“现在，立刻，选一个。”
说完，他便静静地看着陆压，等待着他的答案。
他在陆压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茫然与惊惶。
而陆压此刻的心情，也正是如此。
他万万没想到，今日前来，明明只是为了谈判飞廉之事，为何转眼之间，就变成了决定妖族站队的生死抉择？
女娲娘娘的法旨言犹在耳，保持中立，无论如何都不会输。
可现在，哪吒却将他逼上了一条非黑即白的绝路！
他无法做出决定。
这不仅仅是他自己的事，更关乎整个妖族的未来，他必须……他必须回去请示娘娘！
“我……我需要时间考虑。”陆压的声音干涩无比。
“我只给你三息时间。”
“不可能！”陆压的情绪彻底失控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必须返回妖族，与其他妖帅商议！”
陆压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金色的瞳孔中，第一次流露出了真正的慌乱。
“三。”
哪吒的倒数声，如同死神的钟摆，一下下敲在陆压的心头。
“哪吒，你这要求太过突然，任何人都没法立刻给你答复！”
“二。”
陆压额角上的冷汗刷地一下就渗了出来，他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身为妖族皇子，大罗金仙，何曾被逼到过如此绝境！
然而，哪吒根本没给他思考的机会。
“一。”
最后一个字轻轻落地，大厅之内，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不等陆压做出任何反应，哪吒已经先他一步，做出了“决定”。
他眼中最后一点温度散去，只剩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随手一挥，一方封印着飞廉的透明晶体凭空出现，径直飞向陆压。
“我什么都不要了，你直接带他走吧。”
哪吒的声音平淡得不起一丝波澜，却比任何怒吼都更具分量。
“这，便算我还了你妖族的香火情分。”
“从此刻起，我以大商朝大将军的名义，正式向妖族……宣战。”
“你回去洗干净等着吧。”
宣战？！
此言一出，满堂死寂！
就连碧霄、青鸾、炽巽等人，都骇然地瞪大了眼睛，心脏仿佛都漏跳了一拍！
他们谁也想不到，一场本是占尽优势的谈判，怎么会急转直下，演变成了全面开战的绝境！
陆压手足无措地接住那方晶体，整个人都懵了。
他脑中一片空白，几乎无法理解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只是来赎人的……怎么就要跟商朝开战了？
“炽巽，送客。”
哪吒说完，转身便走，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仿佛在宣布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等一下！”
看着哪吒那决绝的背影即将消失在门口，陆压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惊醒，发出了近乎嘶吼的喊声。
他此刻心中充满了懊悔，若是能让时间倒流，他绝不会来这朝歌城！
哪吒的脚步顿住，缓缓回身，用一种看待死物的眼神，漠然地看着他。
“我们与巫族本就势均力敌，战事胶着！”陆压喘着粗气，双目圆瞪，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哀求。
“若此刻再与你商朝开战，不等封神事了，我妖族……我妖族就完了！”
他说的，是事实。
身为妖族皇子，他不能拿整个族群的命运去赌一时之气！
“呵。”哪吒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怜悯。
“谁说，要你两线作战了？”
“我只要你交一份‘投名状’，就够了。”
“投名状？”陆压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