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血债血偿
金色的血液，在枯草上迅速冷却，失去了最后一丝神圣的光泽。
金鳄斗罗抱着千道流逐渐冰冷的尸体，老泪纵横，悲恸的哭声在死寂的战场上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杨奇，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落寞。
“杨奇……胜者为王。”
“从今天起，这片大陆，是你的了。”
金鳄斗罗抱起千道流尚有余温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向武魂城的方向，佝偻的背影，仿佛在瞬间苍老了数十岁。
平原之上，风声呼啸，卷起尘土，仿佛在为一代强者的落幕而哀鸣。
杨奇持枪而立，任由冷风吹拂着他破碎的衣衫，他静静地看着金鳄离去，没有阻止。
一个时代落幕，另一个时代，便会随之崛起。
当金鳄斗罗的身影彻底消失，沉寂的平原，变得热闹起来！
“赢了！他竟然真的赢了！”
“一个时代，结束了！新的传奇，在我们眼前诞生了！”
无数魂师，用一种混杂着敬畏、狂热、恐惧的目光，仰视着天空中那道浴血的黑衣身影。
唐昊仰头，将葫芦里的最后一口酒饮尽，眼中战意与落寞交织。
宁风致轻轻摇着折扇，眼中的震撼久久无法平息。
七宝琉璃宗与药王阁的结盟，在今日之后，将成为他此生最正确的决定。
“骨叔，剑叔，我们对杨阁主的实力，还是……远远低估了。”
剑斗罗与骨斗罗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掩饰的震惊！
人群中，佘龙、月关、鬼魅三人，脸色惨白如纸！
“怎么办……杨奇赢了……他肯定会来找我们算账的！”月关略微颤抖的声音响起。
“快！去找金鳄斗罗！只有他，能保住我们！”
佘龙一咬牙，带着两人，朝着金鳄斗罗离去的方向，拼命追去。
……
杨奇静立于半空，并未理会下方的喧嚣。
他看着眼前沟壑纵横的大地，一时间有些恍惚。
一幕幕画面，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
药泉村的清晨，他拖着幼小的身躯，在瀑布上一遍遍地练习枪法锻炼着自己的体魄。
药王阁初立，他与陆原师伯，在荒芜的山地上，带领村民开垦药田。
星罗军营，他于万军之中，浴血拼杀，只为换取一片安身立命的领土。
他想起，百膳楼被星罗皇子戴恒做局，不得不痛下杀手。
他想起千寻疾逼迫，让他掀起一场覆灭帝国的战争，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之上。
最后，他想起了陆原师伯，那个总是在他身后默默支持他的长辈。
就因为千寻疾的打算灭掉药王阁，便死在佘龙的手下，临别前眼中的不甘与嘱托依然历历在目。
一路走来，何其艰辛。
一幕幕，一桩桩。
血与火，屈辱与抗争。
所有的过往，在此刻都化作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在他胸中激荡。
不甘、屈辱、隐忍，都在今日，随着千道流的倒下，得到了宣泄。
可陆原师伯的血仇，还未了结。
他抬起眼，目光穿透长空，落在了那三道仓皇逃窜的身影之上。
“杀我师伯的仇，今日，也该一并清算了。”
他抬起脚步，一步一步，向着武魂殿的方向走去。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所有人都知道，今日之事，还未结束。
“二供奉，金鳄冕下！留步！救我们一命啊！”佘龙用尽全身魂力，嘶声呐喊。
金鳄斗罗的身影一顿，他回头，冷漠地看着三人。
“大哥已死，武魂殿的时代，已经过去。你们的恩怨，自己解决，不要再来寻我。”
说完，他的身影，消失在武魂城的城门之内。
佘龙、月关、鬼魅三人，面如死灰。
杨奇走到三人面前，停下脚步，血龙枪的枪尖，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三位，别来无恙。”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月关强撑着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冕下……当年的事，都是误会，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
杨奇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那我陆原师伯的命，又该由谁来偿？”
他一步踏出，身影已在三人面前。
滔天的煞气，如同一座无形的山岳，压得三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跟他拼了！左右都是一死！”鬼魅尖啸一声，声音中充满了决绝！
“菊花关！”
“明白！”
月关与鬼魅对视一眼，两人身上，第九魂环同时亮起！
“两极静止领域！”
一圈融合了金与黑的诡异光环，以两人为中心，轰然扩张，试图将杨奇定在原地。
这是他们最强的控制技能，是他们身为武魂殿长老的底气所在。
风停了，云住了，就连远处魂师脸上的惊骇，都定格在了那一瞬。
“杀！”
佘龙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第七魂技轰然发动！
“器魂真身！”
一杆巨大的蛇矛虚影，在他手中成形，矛尖之上，寒光四射，直刺杨奇的心脏！
就在矛尖即将触及杨奇身体的刹那。
咔嚓。
一声轻响，如同冰面碎裂。
静止的空间，陡然一震。
“什么？！”月关与鬼魅，骇然失声！
“静止领域，也想困住我？”
杨奇的声音，幽幽传来。
他仅凭半神级的肉身，便强行挣脱了领域的束缚！
他一把抓住刺来的蛇矛，五指如钢筋铁骨，死死地扣住了矛身！
“给我……碎！”
轰！
巨大的蛇矛虚影，在他手中，寸寸碎裂！
佘龙如遭雷击，喷出一大口鲜血，倒飞而出！
“先从你开始。”
杨奇的目光，锁定了鬼魅。
鬼魅只觉得头皮发麻，想也不想，便发动了第六魂技“鬼域穿梭”，试图遁入虚空。
“在我的领域里，你又能穿梭到哪去？”
“神魔葬土！”无声展开，四周的空间，瞬间被阴冷死寂的气息笼罩！
鬼魅的身影，刚刚融入虚空，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地挤了出来！
“不！”
他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下一刻，杨奇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噗嗤！
血龙枪带着破空之声，贯穿了鬼魅的心脏。
枪尖之上，一缕暗金色的血罡，瞬间摧毁了他体内所有的生机。
“你……”
鬼魅的身体，瞬间僵住，眼中的生机，迅速消散。
“封魂术！”
一道阴魂，被强行抽出，凄厉地尖啸着，被杨奇封入枪樱之中。
“老鬼！”月关目眦欲裂。
他浑身魂力暴走，身后那巨大的奇茸通天菊，疯狂地生长！
“第六魂技，菊花残，满地伤！”
无数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金色花瓣，如同漫天飞刀，向着杨奇席卷而来，巨大的能量，撕裂了武魂城高耸的城墙！
轰隆！
城墙，在无数魂师惊骇的目光中，轰然倒塌。
“咿呀！”
血龙坐在杨奇的肩头晃动着脚丫子，稚嫩的声音响起。
嗡——！
一股无形的力量，荡漾开来。
“血狱！”
杨奇看也未看，血色的领域，轰然展开。
漫天花瓣，在进入血狱范围的瞬间，便被血雾侵蚀，光芒迅速暗淡，最终化为齑粉，消散无踪。
“怎么会……”
月关骇然地看着自己的魂技，在对方的领域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不——！”
他想逃，可整个空间都被封锁。
杨奇的身影，穿过血雾，出现在月关面前。
一枪，洞穿了他的咽喉。
月关猛然僵住，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封魂术！”
一道凄厉的阴魂，被强行从月关体内抽出，融入血龙枪的枪樱之中。
血龙坐在杨奇肩头对着月关的尸体一张嘴，一道血光将其笼罩。
“血狱！”
不过数息，一个强大的封号斗罗，便化作了一具披着华服的白骨，自空中坠落。
又一道阴魂，被封入枪樱之中！
至此，三人已去其二。
佘龙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看着两具白骨，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杨奇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当年，你杀我师伯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佘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疯狂地磕头。
“冕下！饶命啊！当年……当年我也是奉了千寻疾的命令，身不由己啊！”
“身不由己？”杨奇笑了，笑声中，却充满了刺骨的寒意。
他一步步走到佘龙面前，血龙枪的枪尖，轻轻点在他的丹田之上。
“废你魂力，暂时留你一命。”
“不！不要——！”
噗嗤！
枪尖刺入，暗金色的血罡之力轰然爆发，瞬间摧毁了他体内的丹田魂海！
佘龙发出绝望的哀嚎，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苦修一生的魂力，正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地逸散。
一代蛇矛斗罗，就此沦为废人。
“将他带回药王阁。”
正在远处观战的药王阁外围弟子，迅速上前，将如同烂泥般的佘龙，拖了下去。
这场战斗的余波，太过恐怖。
近处的武魂城城墙，早已在刚才的对轰中，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此刻，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塌了一大片，激起漫天烟尘。
做完这一切，杨奇没有再看那片狼藉的战场，转身，向着武魂城的方向走去。
他答应了千道流，要照顾他的孙女。
……
长老殿后院，一座独立的宫殿内。
装饰华美，却又透着一股孤寂。
杨奇推开门，一股淡淡的奶香，混合着圣洁的光明气息，扑面而来。
摇篮里，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婴，正安静地睡着。
她有着一头灿烂的金色短发，小脸粉嫩，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微微颤动。
她似乎感受到了生人的气息，缓缓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清澈如水晶般的金色眼眸。
当她的目光与杨奇对视，非但没有哭闹，反而咧开小嘴，发出“咯咯”的笑声，伸出了粉嫩的小手，似乎想要杨奇抱抱。
杨奇的心，没来由地一软。
他看着这个婴儿，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千仞雪。
这是自己仇人的孙女，也是这世上，唯一流淌着天使血脉的后裔。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女婴抱起。
婴儿的小手，本能地抓住了他的手指。
“以后，你就跟我在药王阁生活吧！”他轻声说道。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去的瞬间，一道冰冷，却又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放下她。”
比比东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她身着教皇长袍，雍容华贵，脸上却带着病态的苍白，美丽的紫眸中，盛满了复杂的情绪。
杨奇缓缓转身，看着她。
昔日那个明媚娇俏的少女，如今，只剩下一具被仇恨填满的空壳。
“我要带她走。”杨奇平静地说道。
“她是我的女儿！”比比东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我不会让你带走她！”
“女儿？”杨奇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一个你每次看到，都会想起那个畜生的女儿？一个你恨不得亲手掐死的女儿？”
“你胡说！”比比东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被戳中了最深的痛处。
杨奇看着她，“比比东，你已经赢了。千寻疾死了，千道流也死了。你手中的权力，已经达到了顶峰。为何，你心中的仇恨，却半分未减？”
“你懂什么！”比比东嘶吼着，“你没有经历过我的痛苦！”
“我是不懂。”杨奇摇摇头，“但我知道，仇恨是一座囚笼。你将自己关在里面，永远也得不到解脱。”
杨奇的声音，如同暮鼓晨钟，在比比东心头敲响。
“你真的以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你自己的意志吗？”
比比东闻言，瞳孔骤然收缩，她死死地盯着杨奇，眼中满是震惊。
“你什么意思？”
“你落到今天的地步，从魂力突破，到被千寻疾强暴，再到你心中的仇恨，被无限放大……这一切，都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暗中引导你。”
杨奇缓缓开口，一字一句，都如同重锤，砸在比比东的心上。
“你……你怎么会知道？！”
罗刹神的存在，是她最大的秘密！
“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从你魂力突破的那一刻起，你所谓的命运，就只是一场被精心设计的骗局。”
“罗刹神需要一个充满仇恨与怨念的传承者，而你，武魂殿千年不遇的天才，光芒万丈的圣女，正是祂最完美的猎物。”
“千寻疾的所作所为，固然禽兽不如。但若没有罗刹神在背后推波助澜，激化你的怨念，放大痛苦，你真的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祂在你耳边低语，让你将仇恨，当做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你杀了千寻疾，篡夺了教皇之位，每一步，都在祂的算计之中。”
比比东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了门框，才没有倒下。
杨奇的话，如同一把尖刀，将她一直以来所信奉的一切，剖开得血淋淋。
“不……不可能……你在骗我！”
她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眼中的疯狂，渐渐被迷茫所取代。
就在此时，一股阴冷邪恶的神念，猛然自比比东体内爆发！
“凡人！你太多事了！”
比比东的瞳孔，瞬间变成了妖异的紫光。
“小子，本座不管你是谁的选定的传承者，立刻给本座滚！你若再敢插手，本座必让你神形俱灭！就算，海神亲至，也保不住你！”
罗刹神的神念，降临了。
“哦？终于肯出来了？”杨奇看着眼前“比比东”，冷笑道。
“罗刹神，你引导比比东杀死千寻疾，害得千道流出关，迁怒于我药王阁。”
“我父亲杨军，被他斩断四肢，差点身死。若非我侥幸，寻得仙品药材，我父亲此生，都将在痛苦中度过。”
“这笔账，你说，该怎么算？！”
“今天，你不给我一个说法，我便毁了你这传承者！”
罗刹神的神念，明显地滞涩了一下。
祂显然没有料到，一个凡人，竟敢反过来跟祂讨要说法。
“你……你在威胁本座？！”
罗刹神的神念，剧烈地波动起来。
她何曾受过这等屈辱？一个蝼蚁般的凡人，竟敢质问她！
“说法？”罗刹神的神念，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区区凡人，也敢向本座要说法？本座没将你的宗门连根拔起，已是看在海神的面子上！”
“杨奇，本座最后警告你一次！再敢插手本座的传承之事，本座定会降下神罚，让你神魂俱灭！”
一股恐怖的杀意，锁定了杨奇，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是吗？”
杨奇的气势，轰然爆发，毫不示弱地与杀意撞在了一起！
“你可以试试。”
罗刹神，明显滞涩了一下。
祂没想到，这个凡人，竟然敢硬抗祂的杀意！
而且，他的肉身与武魂，竟然都达到了如此恐怖的境地！
降下一缕神念，已是极限，若真要动手，未必能奈何得了这个小子。
“好！很好！”
罗刹神的神念，渐渐隐去。
“小子，今日之事，本座记下了！”
比比东眼中的紫光褪去，身体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她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杨奇的眼神，充满了震惊与迷茫。
杨奇看着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微微一叹。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
怀疑的种子，已经在比比东的心里种下。
他走到摇篮前，小心翼翼地抱起千仞雪。
他看着依旧处于震惊与呆滞中的比比东，淡淡地说道。
“你的路，自己选吧。”
说罢，他抱着孩子，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这个孩子，我带走了。”
“她跟着你，只会成为第二个你。”
说完，他不再停留，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比比东伸出手，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
她独自一人，站在空寂的宫殿之中。
杨奇的话，罗刹神的警告，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尘封的记忆。
她想起了那一天，自己欣喜地找到千寻疾，想要告诉他自己突破的好消息。
也想起了那一天，自己醒来之后，所承受的绝望。
从那一刻起，她的心中，便多了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充满了诱惑，不断地放大她的仇恨，引导她走向黑暗的深渊。
仇人死了，大权在握。
她本该高兴，本该释然。
可为什么，心中的空洞，却越来越大？
难道……真的如杨奇所说，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一颗棋子吗？
一滴清泪，自她眼角滑落。
她开始思索，开始怀疑，被仇恨禁锢了很久的心，第一次，出现了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