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弥补遗憾
他低头看着自己干枯的手掌，上面布满了狰狞的血纹，那是被邪气侵蚀百年留下的烙印。
“我败了。”
“败给了罗刹神，败给了那头畜生，也……败给了自己。”
唐晨站在废墟之上，任由山风吹拂着他苍白如雪的头发，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魂魄。
杨奇没有催促。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位曾经屹立于大陆顶端，却被命运捉弄了近百年的老人。
他知道，此刻任何的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血龙坐在他肩头，看看面如死灰的唐晨，又看看沉默的杨奇，懂事地没有出声，只是将小脑袋，靠在杨奇的脖颈上。
不知过了多久，唐晨才沙哑着开口。
“小友，掉头吧。送我去昊天宗，让我落叶归根。”
他将生命之果，推回到杨奇面前。
“这枚果子，你拿回去吧！告诉她，唐晨……已经死了。”
杨奇嗤笑一声，“你若死了，对波塞西前辈而言，又是什么？”
“一个苦等百年，最终却连尸骨都未曾见到的懦夫？”
唐晨猛然抬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
“你说谁是懦夫！”
“你将你的诺言，当做囚禁自己的枷锁，却不知，你这份所谓的骄傲，对她而言，或许才是最残忍的伤害。”
唐晨的身躯，猛然一震。
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与羞怒。
“一个女人，苦等一个男人近百年，等的，不是他功成名就，君临天下吗？”
杨奇沉默片刻。
“你觉得，波赛西前辈，在意的是你的功成名就，还是你的实力？”
“她在意的，从来都只是你这个人。”
“若你今日不去，才是真的，辜负了她近百年的等待。”
唐晨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说不出一个字。
他那双浑浊的眼中，痛苦与挣扎交织。
良久，唐晨缓缓站起身，他服下了那枚生命之果。
果实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磅礴的生命洪流，冲刷着他干涸的经脉，修复着他被邪气侵蚀得千疮百孔的身体。
干枯的身体，贪婪地吞噬着这股生命之力，重新焕发生机。
他苍白如纸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走吧。”
唐晨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分决绝。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该去，给她一个交代。
杨奇吹了声口哨，清越的鹰唳，自云层之上响起。
暴风羽鹰巨大的身影，俯冲而下，稳稳地落在两人身前。
他们最后看了一眼这座罪恶之城。
失去了杀戮之王的镇压，这座城市，已然陷入混乱。
少数并未死去的堕落者，正在疯狂地向城外逃窜，他们眼中的浑浊与麻木，似乎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对自由的渴望。
这里，即将迎来新的秩序，或是……彻底的毁灭。
但这一切，都与他们，再无关系。
“走吧。”
……
唐晨立于鹰背，迎着海风，看着那轮血色的夕阳，缓缓沉入海平面。
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第一次见到波赛西的场景。
那时的她，一袭蓝裙，立于浪涛之上，美得不似凡人。
一见，误终生。
他转头，看向杨奇。
“小友，你既然能驱逐我体内的邪念，为何不将那头畜生，彻底斩杀？”
“我有个弟子，名为褚战。”杨奇答道，“他天资不错，只是修为尚浅。那头魂兽的魂环十分适合他，我想留给他。”
唐晨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看着杨奇，忽然笑了。
“老夫，倒是有些羡慕你的弟子。”
“我这一生，从未收徒，到头来，一身所学，竟不知该传给何人。”
“前辈的昊天宗，人才济济，何愁传承无人？”
“昊天宗……”唐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离开宗门已经十多年了，也不知如今是何摸样。
“小友，如今的大陆，是何光景？”
“千道流，败于我手。武魂殿已经注定衰落。”杨奇淡淡地说道。
唐晨的身体，猛然一震，脸上极为复杂。
他看着杨奇，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你说……千道流……死了？”
“不错。”
唐晨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想不到，我们争了一辈子，最后，他竟会以这种方式落幕。”
“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与千道流的时代，终究是过去了。”
唐晨看着杨奇，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昊天宗……如今如何了？”
“前辈放心，昊天宗底蕴尚在。你门下，也有两个后辈闯出了昊天双星的威名，唐昊和唐啸两人，前一阵子还打上了蓝电霸王龙家族，让其丢了颜面。”
“唐昊……”唐晨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露出一丝欣慰，“不错，不枉我在他小时候倾力教导。”
“前辈，可还有未了的心愿？等到了海神岛，或许，就再难出来了。”杨奇问道。
唐晨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心愿？”
“我这一生，年少时，所愿是光大宗门，让昊天锤，响彻大陆。”
“我做到了。后来的愿望，便是登临绝顶，一窥神祇之境，助波塞西从海神岛脱困。”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望向远方的海面，眼中的光，变得无比温柔。
“我对宗门以无牵挂，如今，我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再见她一面……”
……
两日后，海神岛的轮廓，再次出现在眼前。
越是靠近，唐晨的身体，便绷得越紧。
近乡情怯。
百年光阴，早已物是人非。
他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个，被他辜负了一生的女人。
暴风羽鹰，停在了光幕之外。
杨奇没有催促，他给了唐晨，足够的时间，去整理自己积压了近百年的情绪。
唐晨缓缓站起身，他努力挺直了自己佝偻的脊背。
他想用自己最好的姿态，去见那个，让他思念了一辈子，也亏欠了一辈子的女人。
他的目光，穿过光幕，落在沙滩上那道蓝色的身影之上。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他看到她，依旧如当年初见时那般，长发如瀑，眼眸如海。
岁月，似乎并未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唐晨的眼眶，湿润了。
他伸出颤抖的手，仿佛想触摸那道可望而不可及的身影。
沙滩之上，波赛西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
她猛然抬头，目光，与空中那道苍老的身影，遥遥相望。
手中的权杖，无声地滑落，掉在柔软的沙滩上。
她的眼中，先是错愕，随即是难以置信，最终，化作了漫天的水雾。
百年等待，百年孤寂。
所有的委屈与思念，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决堤的泪水。
杨奇叹息一声，驾驭着暴风羽鹰，缓缓降落在沙滩之上。
他带着血龙，悄无声息地退到一旁，将这片天地，留给了这对饱经风霜的恋人。
唐晨走下鹰背，一步一步，走向波赛西。
短短百米的距离，他却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脸庞，心中痛如刀绞。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沙哑而颤抖的呼唤。
“波赛西……”
“我回来了。”
他深深地，将头低下，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他不敢看她。
波赛西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回来就好……”
一句话，让唐晨再也抑制不住，失声痛哭。
许久，波赛西扶起唐晨，她看着他那张苍老的脸，眼中满是心疼。
“走，我们回家。”
两人相携着，向着海神殿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杨奇跟在他们身后，没有打扰。
……
夜色渐深，星光璀璨。
海神殿的偏殿内，灯火通明。
杨奇独自一人，坐在桌前，品着海神岛特有的香茗。
殿门被推开，波赛西缓缓走了进来。
她换上了一身寻常的蓝色长裙，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眼中却洋溢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与满足。
“前辈。”杨奇起身。
“坐吧。”波赛西摆了摆手，“杨奇，今日之事，多谢你。”
她看着杨奇，眼中满是真诚的感激。
“若非你，我与他，恐怕……此生再无相见之日。”
她将一个由寒玉打造的玉盒，放到杨奇面前。
“这里面，是十枚生命古树的种子。是我答应你的谢礼。”
杨奇接过玉盒，打开。
十枚鸽卵大小，通体碧绿，散发着盎然生机的种子，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他能感觉到，每一枚种子，都蕴含着一股，足以让枯木逢春的磅礴生命力。
“多谢前辈。”
杨奇没有推辞，这正是他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应该是我，多谢你。”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无比郑重。
“从今往后，但凡药王阁有任何需要，我海神岛，必倾力相助！”
杨奇点点头，收下了这份承诺。
“你接下来，有何打算？”波赛西问道。
“回宗门，闭关，尝试培育这些种子。”杨奇看着手中的玉盒，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培育方法，对种子，是否有效。
但无论如何，他都要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