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怀孕了
冰冷的看守所单间里。
李漫妮脸色惨白如纸,虚弱地靠在硬板床上,左手手腕缠着厚厚的纱布,隐隐透出刺目的暗红。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活着不是庆幸,而是更深的恐惧。等待死亡的过程比死亡本身更折磨人。
狱警及时发现救了她一命,但身体上的虚弱远不及心理上的绝望。她清楚地知道,杀害亲兄,证据确凿,等待她的极有可能是一颗冰冷的子弹。这个认知让她万念俱灰,才做出了割腕的疯狂举动。
铁门发出沉闷的声响,被拉开一道缝隙。陆向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神情冷峻,目光扫过李漫妮缠着纱布的手腕,没有任何波澜。
“向东哥!”李漫妮挣扎着坐直身体,泪水汹涌而出,声音嘶哑而充满恐惧,“你来了!你告诉我,我……我会不会被判死刑?我会死吗?”她伸出手,想去抓陆向东的衣角,却又因手腕的剧痛和对方冰冷的目光而僵在半空。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她哭得浑身发抖,“我也是被逼的啊向东哥!周书恒那个魔鬼!他拿照片威胁我…那可是我亲哥哥啊!我…我就是一时糊涂,鬼迷心窍了…你让法律放我一条生路好不好?求求你了向东哥!看在我们以前的情分上…我不想死啊!”
她语无伦次地哭诉着,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陆向东沉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动容。等她哭声稍歇,他才冷冷开口,“什么时候的事儿?”
李漫妮一脸懵,无助的哭道:“什么事儿?向东哥,能交代的我都交代了,我没再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啊!”
“什么时候有了身孕?孩子的父亲是谁?”陆向东问道。
“怀,怀孕了?”李漫妮摸着肚子一脸震惊,她还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身孕,就那么一次,居然怀孕了?
“孩子父亲是谁?周书恒?”陆向东问道。
李漫妮哭着哭着就笑了,“周书恒?那个恶魔哪里能瞧得上我,他满心满眼都是唐蜜,又怎么会动我。”
提到唐蜜,陆向东眼神更冷了,“李漫妮,说你的问题,不要拉扯别人。”
“我的错。”李漫妮说着抬手就扇了自己一巴掌,“我算什么东西,也配跟唐蜜相提并论。你们都爱她,你爱她,周书恒那个恶魔也爱她。就我什么都不是,只配被随便拉来的男人糟蹋。”
陆向东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周书恒做的?”
“不是他还有谁?都是他骗我,还说要让我当周太太享受荣华富贵,可一转头就叫人把我糟蹋了!还拿照片威胁我杀我哥,我要是不做,他就把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贴到满世界,毁了我。我有什么办法,我害怕呀,我只能这么做!”李漫妮控诉着,语气里满是不得不从的委屈。
“再说就算我不动手,我哥他也活不了啊!周书恒他根本就没打算给手术费!他还派了李红英去医院盯着!就算我不做,李红英也会动手的!我哥他……他横竖都是死路一条啊!我也不想的,我也是被逼的呀!”
“被逼?李漫妮,收起这套说辞。就算周书恒不给你钱,就算李红英会动手,这都不是你亲自动手杀害李国祥的理由!你有无数个选择报警或离开,但你选择了最恶毒的那条路!”陆向东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她的伪善,“因为周书恒答应让你做周太太,你为了自己的前途杀了你哥!”
李漫妮无法辩解,只能哭着哀求,“向东哥,我们老李家……就剩我和我妈了,已经家破人亡了……求你,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帮帮我……别让我判死刑……”
“法律有规定,孕妇不会判死刑。如果受害者家属愿意签下谅解书,或许能在量刑上还能争取一些余地。”陆向东面无表情的说道。
“真的不会判我死刑?家属?”李漫妮眼中闪过一丝微光,随即又被更大的恐惧覆盖,“我妈……我妈年纪太大了,身体也不好,她要是知道……知道是我杀了哥哥……她会被活活气死的!不能让她知道!绝对不能!”她慌乱地摇头,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嫂子!让我嫂子签!周月华!她是我哥的媳妇,是家属!让她签谅解书!”
陆向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承诺,只是留下一句:“我会去找她。”便转身离开了这间充满绝望和算计的牢房。
龙川市郊,一家机器轰鸣的造纸厂。周月华穿着沾满污渍的工装,正费力地搬运着一捆沉重的纸筒,汗水浸湿了她的鬓角,生活的重担让她显得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
当陆向东的身影出现在嘈杂的车间门口时,周月华愣住了,手中的纸筒差点滑落。她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陆…陆向东?你还…活着?”她以为陆向东早已在周书恒的迫害下遭遇不测。
陆向东简单说明了周书恒犯罪集团覆灭和自己脱险的经过。
周月华听完,长长叹了口气,眼中是复杂的情绪:“当初……国祥他行为那么怪,我就怀疑过是不是他动了什么手脚……没想到,真是他……不过他也死了,算是……赎罪了吧。”她抹了把脸上的汗,带着疲惫的警惕问:“你来找我做什么?总不会是来寻仇的吧?周书恒做的事,跟我没关系。”
陆向东摇摇头,神情严肃:“我来,是因为李国祥的事。”
“国祥?”周月华不解。
“李国祥,不是死于脑出血。”陆向东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他是被谋杀的。”
“什么?!”周月华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墙上,发出哐当一声,引来周围工友的侧目。她顾不上这些,死死盯着陆向东:“你……你说什么?谋杀?谁?”
“凶手,”陆向东一字一顿,“是李漫妮。”
“不可能!”周月华失声尖叫,脸色瞬间煞白,“你胡说!漫妮……她怎么会?那是她亲哥哥啊!她……”巨大的震惊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陆向东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材料复印件——周书恒的部分证词、法医的补充报告摘要、以及李漫妮在审讯崩溃后的关键口供记录。他将这些递到周月华颤抖的手中。
“证据确凿。李漫妮已经被捕,目前关押在看守所。”陆向东看着她失魂落魄地翻看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继续说道,“她涉嫌故意杀人,情节极其恶劣,如无意外,很可能……会被判处死刑。”
“死刑”两个字像重锤砸在周月华心上。
“不过,”陆向东顿了顿,“她有了孩子,法律也给了她一线生机。如果能够获得受害者家属——也就是你——出具的书面谅解,法庭在量刑时会酌情考虑,有可能改判死缓或无期。”
他观察着周月华剧烈变化的脸色,补充道:“另外,李漫妮在里面……割腕自杀未遂。情绪很不稳定。如果可以的话,作为她嫂子,也许你可以去探视她一次。”他并未强求,只是陈述事实。
周月华死死攥着那几张纸,指关节捏得发白。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愤怒、悲伤、难以置信。良久,她猛地抬起头,眼中是痛恨的火焰,声音斩钉截铁:“谅解书?不可能!她杀了国祥!那是她亲哥哥!是我孩子的亲爹!杀人偿命,她活该被判死刑!那是她罪有应得!我不会签!我一个字都不会签!你走吧!”
她的态度坚决得毫无转圜余地。陆向东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喧嚣的车间。
周月华继续麻木地干活,机器的轰鸣声也盖不住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李漫妮杀了自己的丈夫,她的亲哥哥?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那可是她哥啊,一母同胞,她为什么要杀了他?
李漫妮那张曾经带着娇憨笑容的脸,和丈夫李国祥临终前痛苦挣扎的画面,在她脑海中反复交错。她想起刚嫁进李家时,小姑子李漫妮还是个活泼的小姑娘,总是甜甜地叫她“嫂子”,她们也曾一起做饭,一起说笑,那时家境虽然普通,却充满了简单的温暖。李国祥更是把这个妹妹捧在手心里疼。
现在呢?丈夫死了,凶手是小姑子,小姑子也快死了……李家,真的要绝户了吗?不对,陆向东刚才说她怀了孩子不会被判死刑。她怀了谁的孩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看守所的探视室,冰冷而苍白。
当形容枯槁、手腕缠着纱布的李漫妮被带进来,隔着玻璃看到周月华时,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嫂子!嫂子我错了!我不是人!我猪狗不如!你原谅我吧嫂子!求求你原谅我!”她哭嚎着,声音凄厉绝望。
周月华看着玻璃后面那个狼狈不堪的女人,想到惨死的丈夫,一股怒火直冲头顶,她猛地拍在隔离窗上,声音因为愤怒而尖锐:“原谅?李漫妮!你让我怎么原谅?!那是你亲哥!从小把你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亲哥啊!你怎么下得去手?!你还是不是人!”
“我知道!我知道嫂子!我该死!我畜生不如!”李漫妮抬起头,额头一片青紫,她疯狂地扇着自己的耳光,下手极重,发出“啪啪”的脆响,一边打一边哭喊,“是我鬼迷心窍!是我被周书恒骗了!我不是人!我该死!你打我吧嫂子!你打死我!”没几下,她的脸颊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嘴角渗出血丝,模样凄惨又可怖。
周月华看着她这副自残的惨状,听着那响亮的耳光声,她别开脸不忍去看,声音带着哽咽和疲惫:“够了!别打了!现在打自己有什么用?你哥……你哥他能活过来吗?!”
提到丈夫,周月华再也忍不住,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
李漫妮停下了动作,脸上火辣辣地疼,嘴角的血腥味让她更加恐惧。她看着痛哭的嫂子,像抓住最后一丝希望:“嫂子……嫂子你别哭……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你现在在哪里干活?我小侄子……他……他好不好?”
提到儿子,周月华的哭声更大了,她断断续续地哭诉:“我……我在纸厂……一个人……带孩子……你知道有多难吗?挣那点钱……连给孩子交学费都……都要算计……每个月……都是拆东墙补西墙……”
李漫妮听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她猛地往前凑近玻璃,急切地说:“嫂子!嫂子你别担心!我……我手里还有点钱!虽然不多……是我最后一点东西换的……我让陆向东给你送过去!你拿着,给孩子买点好吃的,买件新衣服!算是我……我对不起我哥,对不起你们娘俩的一点补偿!”她终于想起了那批被掉包的首饰,这成了她此刻唯一能拿出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