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火坑
几天后，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烟雾缭绕。陆向东疲惫地揉着眉心，对面坐着眉头紧锁的张大勇。
“该说的狠话我都说了，就差没拿铐子比划了。”陆向东的声音透着深深的无力感，手指烦躁地敲着桌面，“可她就是听不进去！认定了我是嫉妒她，故意整她。她脑子里就只剩下那个经理的头衔和那点被人捧着的虚名了！油盐不进，简直……简直愚不可及！”
他很少用这么重的词形容亲人，可见是真的气狠了。
“大姐最近是有点飘了，不过你也要理解一下，她也就是一时被权势迷了眼。要是咱们也不拉她一把可怎么办？”张大勇无奈笑道。
“我拉了呀，好话歹话都说尽了，就是不听。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实话跟你说吧，我现在连家都不想回去！”陆向东使劲抓挠着头发，比办案还头疼。
张大勇狠狠吸了口烟，吐出长长的烟圈，若有所思：“向东，大姐这情况……我看不是讲道理能讲通的。她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签的那些字意味着多大的雷，更不明白丽晶老板捧她的险恶用心。光靠嘴皮子吓唬，她只当你是危言耸听。”
“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她往火坑里跳？等真出了事，谁都救不了她！”陆向东一拳砸在桌子上，茶杯震得跳了一下。
“让她亲眼看看‘火坑’的厉害！”张大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光说不练假把式。得让她亲眼看看，签了不该签的字，会是个什么下场！让她知道，那身囚服，可不是吓唬小孩的！”
陆向东猛地抬头：“你的意思是……”
“还记得前两天被抓的那个城东街道办主任刘胖子吗？”张大勇弹了弹烟灰，“那家伙，就是典型的‘签字主任’。下面人递上来的文件，看都不看就签，拿点小恩小惠就敢在违规审批上落笔。结果呢？他签的那些字，成了他贪污渎职的铁证！现在哭爹喊娘都没用了。人就在看守所里关着呢，吓破了胆，天天喊冤，说自己啥也没干，就是签了个字……”
陆向东眼神一亮，明白了张大勇的意思。再多的警告，也不如一个活生生的，血淋淋的例子摆在眼前更有冲击力！
几天后，张大勇找到陆根花帮忙。
“大姐，帮个忙呗？”张大勇搓着手，显得有点不好意思，“我们局里最近抓了个街道办主任，案子有点复杂，涉及到一些文件签字确认的问题。我们几个大老粗，对那些街道社区的文件流程不太熟。听说你之前还在街道帮忙过一阵？能不能去帮忙看看，那些文件上的签字和流程，到底合不合规矩？就是去辨认一下，不费事。”
陆根花一听是帮忙，还是去公安局，又关系到签字，心里本能地有点打鼓，“不是吧，你们公安局还能看不懂？你可别逗大姐了！”
“哎哟我的亲大姐，真没逗你，就是去辨认一下，也用不着去麻烦别人。大姐不会连这点忙都不想帮吧？”张大勇一脸诚恳的说道。
看着张大勇恳切的样子，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张大勇开着警车，直接把陆根花带到了看守所的审讯观察室。隔着玻璃，里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审讯室里，强光灯下，一个穿着不合身囚服，头发花白身形臃肿的男人，正瘫坐在椅子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正是那个曾经在街道上呼风唤雨的刘主任。
“那，那不是刘主任吗？”陆根花不确定的问道。
这跟平时那个呼风唤雨，穿得人模狗样的刘主任也差别太大了。之前她还去找刘主任办过事，那家伙，排场老大了，没想到现在成了这副鬼样子。
张大勇嗯了一声，没有搭话。
“呜呜呜……警察同志，我冤枉啊！我真的冤枉！”刘主任捶胸顿足，声音嘶哑，“那些钱，我一分都没拿进自己兜里啊！那些工程，我也没插手啊！我就是……我就是签了个字啊！他们拿文件给我，说都是按程序办好的，领导都点头了，我就……我就顺手签了！我哪知道里面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啊！呜呜呜……”
负责审讯的警察面无表情，将几份文件推到他面前，上面赫然有他龙飞凤舞的签名：“刘主任，白纸黑字，你的签名清清楚楚！这份违规用地审批，是你签的吧？这份虚报冒领的补贴申请，是你签的吧？你说你不知道？那你这主任是怎么当的？签了字，就得负责！这就是你的罪证！”
“我负责，我负啥责啊，这些都不是我干的啊，呜呜，我肠子都悔青了啊！”刘主任哭嚎着，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哪还有半分往日的官威，“早知道签个字要坐牢……打死我也不敢啊！我就是图省事……图那点烟酒……糊涂啊！我上有老下有小……求求你们……放我一马吧……我再也不敢了……”
他扑通一声滑下椅子，跪在地上，头磕得砰砰响，绝望的哭声在冰冷的审讯室里回荡，格外刺耳。
观察室里，陆根花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她死死地盯着玻璃那头那个痛哭流涕、狼狈不堪的刘主任，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身刺眼的囚服，那绝望的哭嚎，那一句句泣血的“我就是签了个字”、“白纸黑字”、“要坐牢”……像一把把重锤，狠狠的砸在她身上！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墙壁，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
她使劲的回想自己签字的责任书还有文件，好像自己也没有看过内容，有的甚至还是自己不认识的鬼画符。不会这么巧吧，他们都去查过了，没有问题的。应该没有问题。
她不停的安慰着自己，可心却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脑海中更是出现弟弟陆向东那冰冷刺骨的警告，“一旦出事，第一个进去的就是你！手铐戴在你手上！”
“大，大勇啊，我……我有点不舒服，想……想回去了……”陆根花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连看都不敢再看审讯室一眼。
张大勇心知目的已达到，故作关切，“哎呀，大姐，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快，我送你回去休息！”
警车刚把陆根花送到家属院，她连句完整的话都顾不上跟张大勇说，跌跌撞撞地冲回家，不多时就出门了。
晚上陆向东回到家，陆根花已经做好了一桌饭菜等他。
“东子回来了，赶紧洗手吃饭。”陆根花讪笑道。
陆向东看了她一眼，道：“在路上已经吃过了。大姐怎么在家，这个点不是还没下班吗？”
陆根花拢了拢头发，心虚道：“我正要和你说呢，那工作我不干了。”
陆向东严肃的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道：“嗯，知道了。你吃吧，我先回屋去了。”说完便回屋去了。
陆根花坐在椅子上食不知味，也不敢去和陆向东说话。自己最近好像是魔障了，跟弟弟吵了好几回，他肯定是生自己的气了。不过没关系，他们毕竟是亲姐弟，他再生气还能真不理自己了？想到这也就释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