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危机
办公室里弥漫着午后特有的慵懒气息。
陆向东斜倚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框，不成调的小曲儿从嘴角逸出来，眉眼舒展着，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哟，老陆。”对面办公桌后，张大勇把脑袋从一摞卷宗后面探出来，眼睛里闪着促狭的光，“心情不错啊，捡着金元宝了？还是路上有仙女冲你抛媚眼了？乐呵成这样？”
陆向东回过神，笑意更深，带着点如释重负的轻快，“家里那点鸡飞狗跳，总算消停了。”
“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张大勇来了兴致，把笔一丢，“你家那三位‘学习标兵’不闹腾了？”
“嗯，”陆向东点点头，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温软，“唐蜜……给我支了个招儿。”
他把唐蜜的点子简单说了说——让大姐和两个哥哥天天早出晚归去上进修班，家里顿时清净了不少。
“唐蜜给支的招？”张大勇咂摸了一下，身子往前倾了倾，声音压低，带着男人间特有的探询，“我说老陆，你俩现在……都单着，你如今也是堂堂一局之长了，算是个香饽饽吧？就没想过……再续前缘？”他观察着陆向东的神色，“唐蜜那边，也没透点这意思？”
陆向东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沉默了片刻，“老张，”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唐蜜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她是我见过最独立、最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女性。我爱她，这份心意没变过。可也正因为爱，我更得尊重她的选择。”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现在这样，我们相处着，自在，也难得。我不想打破它，更不想用任何东西去勉强她。”
“尊重！行，你现在也是境界高了！”张大勇嘿嘿一笑，“可你想过没有？唐蜜那样的人，搁哪儿都是金子，会发光！你就真能笃定，没别的男人……也瞧得见这金子？也想着捧回家去？”
“有人追她？”陆向东猛地转回身，声音猛然拔高，眼神锐利地钉在张大勇脸上，“你知道什么？谁？”
张大勇被他这反应弄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桌子：“瞧你这点出息！我哪儿知道具体是谁？我就是这么一说！唐蜜要模样有模样，要本事有本事，性子又好，没人喜欢她才不正常吧？这不明摆着的道理吗？你自个儿心里没点数？”
陆向东嘴上没应声，手指却不自觉地蜷紧，指节微微泛白，目光落在桌角那份待签的文件上，墨字竟有些模糊晃动起来。
一股莫名焦躁感，毫无预兆地从心里翻腾上来，他不敢想象唐蜜如果有了一段新感情自己该如何自处，他一定会疯的！
他甩头赶走这个可怕的念头，笑着把话题扯到他身上，“老张，别光是说我。我可是听说了，这两天你领人回家了？”
张大勇挠了挠头，又是伤感又是无奈苦笑，“家属院周家大嫂介绍的，自从你嫂子不在了之后，这家也不像个家，我想等结婚后把小四从老家接过来放在身边照顾。当初为了三丫的事儿你嫂子天天跟我闹，如果她在天有灵一定也想我把小四接过来的。”
提到刘小娥，陆向东也是一脸伤怀，那个性格爽朗热心的嫂子曾经和唐蜜好的跟亲姐妹似的，他们这些糙汉子也最喜欢去老张家蹭饭，小娥嫂子把他们都当亲兄弟待，饭菜里都是家的味道。那么好的人，偏偏命薄。
他们平日里虽然也对老张的几个孩子照顾，可到底不如女人心细，老张再婚他也能理解。
陆向东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女方的情况，张大勇却是打起了马虎眼，说是才接触，等确定关系他们自然也就知道了。
陆向东也没有多想，只是去舞剧院的次数多了起来。
有时是顺路正好带了份她爱吃的点心，有时是碰巧路过问问她上次提过的那本专业书买到了没有。他努力维持着那份自在的表象，但连他自己都察觉到了那份刻意和频繁背后藏不住的试探。
他知道唐蜜一定也察觉出来了，可她什么都没有说，他也就当这一切都是正常的。
这天下午，他特意绕了远路，提着一盒刚出炉的桂花糕，踩着熟悉的楼梯走向唐蜜位于二楼的排练室。排练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唐蜜清朗悦耳的笑声，还有一个陌生男人温和有礼、带着点特别腔调的说话声。
陆向东的脚步在门口顿住。
隔着门缝，他看见一个男人背对着门站着，身材颀长，穿着剪裁极为合体的深灰色西装，面料在午后的光线里泛着低调而昂贵的光泽。
他手里捧着一大束热烈盛放的红玫瑰，娇艳欲滴，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唐蜜站在他对面，脸上带着陆向东熟悉的、专注倾听时才会露出的笑容，眉眼舒展，甚至比平时更多了几分光彩。他们似乎在谈论着什么，唐蜜偶尔点头，那个男人微微倾身，姿态是恰到好处的亲近与尊重。
他看得分明，那个男人望向唐蜜的眼神，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她一人，那里面流淌着的欣赏与热切，是男人看心仪女人才会有的光。
心口猛地一窒，陆向东甚至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指节在门板上叩出清晰而略显急促的声响。
“叩叩叩！”
门内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请进。”唐蜜的声音传来。
陆向东推门而入，脸上极力调整出一个自然的笑容，目光却警惕的落在那个陌生男人和他手中的玫瑰上。
“唐蜜。”他唤了一声，声音比平时略沉。
唐蜜看到他，眼中掠过一丝惊讶，随即浮起笑意：“向东？你怎么过来了？”她自然地转向那位西装革履的男士，“顾先生，介绍一下，这位是陆向东。”她又看向陆向东，“向东，这位是顾十堰顾先生，刚从国外回来不久，对传统艺术非常感兴趣，我们正在聊一些推广合作的可能。”
顾十堰转过身，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绅士微笑，朝陆向东伸出手：“陆先生，幸会。”他目光坦荡，带着审视，却又并不令人反感。那束红玫瑰在他手中，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陆向东伸出手与他相握，掌心干燥，力道不轻不重：“顾先生。”
寒暄几句，顾十堰便礼貌告辞，留下那束玫瑰在唐蜜的办公桌上，红得灼人。
陆向东看着那束花，又看看唐蜜毫无芥蒂收拾资料的样子，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他状似随意地开口：“这位顾先生……看着气度不凡。聊得挺投机？”
唐蜜头也没抬，整理着桌上的舞谱：“嗯，他在国外很多年，见识很广，对古典舞的看法很独到，尤其是对如何运用现代技术手段和国际平台推广，想法很大胆，也很有建设性。”她语气里带着专业人士遇到同道中人的欣赏。
“哦？是吗。”陆向东应声，喉头有些发紧。
“怎么了？”唐蜜察觉异样，停下手。
“没…没什么。你喜欢的桂花糕。”陆向东有些局促地将粗麻纸包好的点心放在桌上。
旁边，那束光鲜亮丽、炽烈如焰的红玫瑰肆意张扬。粗粝的麻纸衬着娇艳欲滴的花瓣，瞬间显出一种格格不入的窘迫与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