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丑奴儿（74）
李老爷猛地睁大眼睛——他想起来了！因为一些事务，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进京一次，见驻守在京城里的李家人。那次也一样，他是秘密进京的，用的旁人的身份。
阴天，进城时天已黑，再过一刻钟就到了宵禁的时间。马车穿过空荡荡的街道，停在一个纸扎铺门前。纸扎铺两侧的店铺早已打烊，只剩下这间纸扎铺还亮着昏黄的光。
掌柜的是个驼背瞎眼老头儿，用仅剩下的那只眼睛看人时，阴森森的，像是才从地府归来。因为晦气，因为阴森，这条街上一到深夜，就空无一人。
那个人是突然闯过来的，差点惊了他的马车。他倒是无碍，反倒是那个人，一脸惊慌地跌坐在地上，怀里抱着的东西撒了一地。其中一个，就是李夫人视若珍宝的那只碗。李老爷看中的是别的东西。一只玉龟，一看就是墓里的东西。
李家做的大多都是与死人有关的买卖，其中也包括挖坟掘墓。是不是墓里的东西，一看能救能看出来。李老爷给他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包括纸扎铺的掌柜都悄无声息的将那个人的退路堵死了。
李老爷从马车里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人，问他东西是从哪里来的？那人战战兢兢，只低着头，捡拾掉在地上的东西。
李老爷给纸扎铺掌柜使了个眼色，掌柜挺直脊背上前，踩住那人的手。原来，掌柜的驼背是装的。
那人正在捡碗，手突然被踩住，疼的趴在地上。
李老爷又使了个眼色，马夫见状，将碗捡起，递到李老爷面前。那碗，一看就非凡物，不是眼前之人能够拥有的。
李老爷盘腿坐下，把玩这那只碗，问：“偷来的？打算藏到哪里去啊？”
那人低着头没有说话，只将怀里的东西抱得紧紧的。
李老爷冷哼一声：“既然是偷的，那就见者有份吧。”
话落，纸扎铺掌柜和车夫就拖着那人往纸扎铺里拖。那人见状，挣扎着想要逃走，被纸扎铺掌柜塞住嘴。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半刻钟。随着马车被拉进纸扎铺的后院，这条街上又恢复了平静。
李夫人恨恨地盯着李老爷：“那晚我就在街上，我是去寻兄长的，眼睁睁看着你们把他拖进纸扎铺。我偷偷跟进去，看见你们对我兄长所做的一切。魔鬼，你们这些人都是魔鬼。”
李老爷掀着眼皮反驳：“别把你自己说的那么无辜，你若当真在乎你的兄长，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不跟他一起去死？
为什么嫁给我这个杀兄仇人？陪着我过了这么些年。若我是你口中的恶鬼，你就是伥鬼，害人害己，自私自利的伥鬼。”
李夫人挣扎着，嘶声道：“我不是！那晚，我躲在那些纸扎里，看到你们用刀子拨开我兄长的皮。我想要冲出去的，兄长看见了我。他对我说，阿宁，不要！好好活着！”
这句话，仿佛耗尽了李夫人的力气。身子一软，慢慢向下沉去。负责押解她的那两名衙役皱着眉头，任由她坐在地上。他们想好了，若是这李夫人再作妖，就给她戴上枷锁镣铐。
李夫人说她在铺子里躲了大半宿，记住了他们每一个人的每一张脸。趁着他们不在时，偷偷溜走。她记得兄长的话，好好活着，唯有活着，才能为兄长复仇。
她听到了纸扎铺掌柜与李老爷的对话，知道李老爷是打青州府来的，就奔着青州府来了。李老爷乘坐的是马车，快马加鞭，一路不停，只需月余便能回到青州府。她靠两条腿，走了大半年才走到青州府。
正好赶上李老爷要娶第四任妻子，而被他相中的那户人家，不愿将女儿嫁到李家。李家是有钱，做得却是跟死人有关的买卖，加上李家已经娶过三任妻子，外头传什么的都有。比如，李家是在用夫人的命换财富，还有说李老爷为人凶狠，把前三任妻子都打死了。
那户人家虽然穷，却爱女如命，舍不得将女儿嫁进李家。就在他们准备举家逃走时，李夫人出现在他家门口，主动提出代嫁。
李夫人说她是逃难逃到青州府的，吃够了苦，受够了罪，就想嫁个有钱人家，过锦衣玉食的日子。她不在乎对方老不老，不在乎对方是做什么的，更不在乎对方娶过几任妻子，她只想吃饱穿暖。
那户人家舍不得女儿，李夫人自愿代嫁，一拍即合，成就了这桩“姻缘”。入府后，李夫人就想伺机杀了李老爷为兄长报仇，然洞房花烛夜，李老爷并未出现。之后半个月，李老爷也未出现，只让府里的人按时给李夫人送汤。怕汤里有毒，李夫人偷偷留了些，趁着出府的机会，拿去给大夫看。
汤药是好的，是用来调理身体助孕的。那时候的李夫人才知道，李老爷娶她进门，就是为给李家生个孩子。她想过用喝绝嗣药的手段来报复李老爷，被跟在身边的嬷嬷点醒。
李老爷娶亲不是为了娶妻，而是为了生子。她要是生不出来，李老爷就会换一个夫人。她要想保住自己李夫人的位置，就得给李家生个男孩儿。有了孩子，位置才稳，才能得到李老爷的看重与喜欢。
她不需要李老爷看重，更不需要李老爷喜欢，她想要的是他的命。
李夫人攥着拳头：“我原想趁洞房夜杀了他，没想到这个老东西，在房里房外都安排了人。房里是伺候的丫鬟，房外是他安排的护院和家丁。他甚至还请了风水先生，在院子里做法。我是可以杀了他，但杀了他之后我也会死。我还不能死，我兄长的仇还没报完。我要利用李家，除掉所有害我兄长的人。我还要整个李家不复存在！”
李老爷轻蔑地看着她：“说来说去，还是舍不得李夫人的身份，舍不得我李家带给你的荣华富贵。口口声声说要为你兄长报仇，这么多年了，你倒是报啊。”
李夫人扭过头，凶狠道：“你怎知我没报？报仇的方法有很多种，并非只有杀你一条。与杀了你比起来，让你痛苦的活着，才是对你最大的报复！”
李老爷冷笑一声：“你是在说这个野种吗？大不了将他赶出李家。只要我还活着，我们李家就不会绝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