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木兰花（14）

慕笙拿起筷子拨了拨桌上的饭菜，一共五道菜，三荤两素。荤菜是红烧肉，青菜炒肉丝，以及粉蒸排骨。素菜是八宝豆腐和春意盎然。五道菜里，素菜比荤菜更精致，也更费功夫，说明厨娘知道这素菜是给徐亿年吃的。

徐亿年：“确实是给我吃的！我打小就喜欢吃这两道菜，每次来庄子上他们都会给我做。这菜有什么不对吗？”

慕笙：“这菜很好，色香味儿俱全，没什么不对的。不对的是这三道荤菜，这红烧肉用的是剩猪肉。颜色重，是为了遮掩剩猪肉的味道。没记错的话，徐亿年你不喜欢吃这道菜。”

徐亿年夹起一块儿红烧肉看了看。他眼拙，看不出猪肉是否新鲜，但能看得出这盘红烧肉的颜色确实重了些，肉质也更为松散。闻了闻，八角桂皮的味道特别重，重到闻不出一丝肉味儿来。

素菜尚且能做得色香味儿俱全，荤菜却做成这个样子，一看就是故意的。庄子上的人都知道，他十几岁时吃红烧肉吃伤了胃，自那之后便极少吃这东西。慕姐姐做的例外。慕姐姐做的红烧肉，肥而不腻，味道也与酒肆饭馆儿做的不同。可惜，慕姐姐极少下厨，他一共也就吃过两回，第二回只夹了一片肉，剩下的都被沈大哥吃了。越想越气，“啪”地一声拍到桌子上，差点儿把饭菜掀翻了。

“这帮蠢人，竟敢当面糊弄主家。慕姐姐等着，这就找他们算账去。”徐亿年蹭地一下站起来，被慕笙摁住：“还是这么冲动，他们既然敢当面糊弄你，就说明他们还有后招。”

“那怎么办？就由着他们糊弄？”徐亿年闷声道：“要不，慕姐姐先吃我这两道素菜。”

“这盘红烧肉用的是剩猪肉，炒肉丝用的则是生了蛆的坏肉，还有这盘粉蒸排骨，你不觉得这粉裹的有点儿多了吗？”

徐亿年还在恶心那生了蛆的坏肉，听见这话，看了眼那盘粉蒸排骨。排骨倒是他爱吃的，只是不喜欢粉蒸的，喜欢红烧的。爹喜欢，老宅里的厨娘常做，貌似没有裹这么些的粉。

慕笙：“用筷子戳戳。”

徐亿年用筷子将排骨拨开，发现排骨上肉极少，且骨头破破烂烂的，似乎稍一用力就会戳碎。

“这排骨……”徐亿年忍不住火大：“也是坏的。”

“庄子上养的猪，三日前死了。”用筷子拨弄着那盘排骨：“不是病死的，是被人刻意投了毒。夹竹桃，在庄子外头揪的，混在了猪食里。管事将下毒之人捉了，却并未将其打死。徐亿年，你猜猜，这是为什么？”

徐亿年睁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慕姐姐知我蠢笨，就不要考我了。”

慕笙看着后山的方向：“下毒的是庄子上的陈嬷嬷，她早年丧夫，独自拉扯着一个女儿长大。因养猪的张天误打误撞帮过她，她便误以为张天对她有意思，想要嫁给张天。陈嬷嬷三十有五，张天才二十岁出头，怎么可能跟她在一起。陈嬷嬷因爱成恨，在猪食里掺了毒。想要借此害死张天。计划很顺利，可她是个多疑的人，在下毒之后反复回去验证查看，被张天抓了个正着。”

“依照我们徐家的规矩，这陈嬷嬷应当赔偿猪钱，再被驱赶出庄子。”徐亿年道：“可她仍在庄子上，今日入庄时，我有瞧见她。”

“因为管事陈东看上了她的女儿，要让她的女儿当外室。他不及没有将陈嬷嬷赶出庄子，反倒把张天赶了出去。那只被陈嬷嬷毒死的猪，被他们埋在后山。”慕笙放下筷子：“两刻钟前，那只死猪被他们挖了出来，做成了这道炒肉丝，以及这道粉蒸排骨。”

徐亿年呕了一声，连盘子带菜一股脑扔到外头。

慕笙摇头：“那可是证据！”

徐亿年：“要不，我给捡回来？”

慕笙拨弄着筷子：“用不着，最多一刻钟，他们就会来为我收尸。届时，当面问即可。”

徐亿年吓到了：“收……收尸？慕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笙端起陈管事给自己倒的黄花茶：“陈管事在我的茶里下了毒，剧毒。还有被你丢出去的那些菜里，也下了毒。”

徐亿年吓得站起身来：“毒？他想谋杀我？这个混蛋，看我不剥了他的皮。”

慕笙拦住他，“还是这么冲动！说过多少次了，遇事冷静，切莫慌张。茶，我没喝。菜，我也没吃，他想要我死，也得有那个真本事才行。”

徐亿年指着自己：“我……我喝了！慕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毒？什么毒？痛苦吗？要不慕姐姐你杀了我吧？我不想死得太过难看。”

慕笙指着他的杯子：“你的毒跟我的毒不一样，他想要的可不是你的命，而是要你成为他的女婿。”

“女……女婿？”徐亿年恍若听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我？徐亿年，青州首富的儿子，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他，陈东，一个卖给我家做奴才的管事，竟敢打我的主意。他女儿，陈碧莲，在我眼里比女鬼都可怕，我怎么可能……等等，慕姐姐说我们杯子里的毒不一样，难不成是那种毒？不对呀，陈管事倒茶的时候，你我都在跟前看着的。”

“想在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并非难事。”慕笙拿起茶盏：“第一种，将两种不同的药分别涂抹在杯子内侧。倒入茶水时，杯子内侧的药自然而然的便会与茶水融到一起。这种下毒方法虽然简便，确有弊端。比如，涂在杯子内侧的药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无法真正地与酒水相融，使观察入微者发现端倪。再者，杯子有可能被人拿错，使下毒者无法顺利达成其目的。”

徐亿年咽了咽唾沫：“第二种呢？”

“听过阴阳壶吗？”慕笙看着桌上：“世间有壶，内藏乾坤，可同时置放两种不同的酒水或者茶水。机关与壶身连在一处，只需在倒酒或者倒茶时轻轻转动即可。你没发现，陈东走时，将倒茶的茶壶一并带走了？”

不提醒徐亿年还没注意到，桌上只有茶盏，没有茶壶，且他刚刚摔盘子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屋外竟无一人询问。这庄子何时变得这么没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