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4章 大刀剜心,指定乾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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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数日,神京城发出的密诏如同投入瀚海之惊雷,炸出层层巨浪。

各方势力接诏后的反应或明或暗,或急或缓,却全都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凝重。

司徒府的夜总是比别处更深些。

司徒文展开密诏时,指尖的老茧在“武成王宁毅拥兵自重”几字上摩挲许久。“孝呈,你身为陛下的心腹,岂能将密诏透露给为父?”说罢,他将密诏推回到其子面前。

“这……”司徒孝呈缓缓凑近,眉头早已拧成一片。“父亲,韩布驻陈关,魏冉派兵守长宁,李孝杰屯定陶,加上我,这分明是把贺州围成了铁桶。

即便如此,宁毅在贺州经营了多年,麾下兵精粮足,真要硬碰,怕是不易。”

听闻此言,司徒文端起茶盏,茶汤里映着他眼底的精光。“咱们陛下雄才大略,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啊……”说着,他揉了揉眉心,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先借徐沧北伐,将贺州比邻的郡县之粮收刮干净。再借徐平的野心,将他顺理成章的调去虎威。

明明南安已老实,李孝师和孙国安却依旧驻扎在南境,想来是防范着欧阳正奇。至于你嘛,那是在给司徒府挑个站队的机会……”话到此处,司徒文平静的眼神中罕见的流露出几缕阴沉。“对峙了那么久,早不打,晚不打,偏偏此时攻打帝丘,宁毅不会毫无戒备。”

“您是说……”

“为父什么都没说!宁毅不可能是韩忠的对手,那贼老头要攻打帝丘,他是如何都撇不开身子的。”言罢,司徒文缓缓起身。“既然事已至此,你做做样子也好。抄家灭族的事,反正五军司也没少干。下去吧。”

“您就不帮一把宁毅?他若倒了,徐沧可就成了孤王。”司徒孝呈摇了摇头,又拍了拍脸颊。“我是否要修书一封送去北境?“

听闻此言,司徒文颇有些不悦的瞥了眼其子。“你是猪脑吗?纪凌忍了那么久,等的就是徐平扎根梁境,徐沧率部北伐。

你现在修书给徐沧有何用?他不给蛮狗上点强度,你猜慕容烈会不会把他儿子当猪杀?

打从徐平入梁开始,咱们所有人都失了先机,就连李孝师都是借咱们之手送去南境的。

老夫辅政三朝,也被他耍得团团转。皇帝好手段,真是好手段啊!

现如今,纪凌的棋子都已落位,在徐平前往虎威的那一刻,宁毅的下场就已成定局。”

而与此同时,徐州,李府的灯亦是亮到后半夜。

李孝杰将密诏铺在案上,旁边摆着徐州营的军册。“左武卫三万兵马,进驻定陶……”他用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线,从徐州到定陶,再到贺州南部的咽喉要道。“陛下是要完全绝了武成王府向黔州逃窜的可能。”

听闻此言,副将西凑了过来。“将军,定陶是武成王的粮仓所在地,咱们去了,不就等于断了他的后路?这梁子可就结大了。”

“荒唐!”李孝杰抓起案上的狼毫,在密诏边缘写下“君命”二字。“结不结梁子,可由不得咱们。兄长在南境盯着欧阳正奇,只要守好定陶要道,断无有失。

明日点齐粮草,对外宣称清剿流寇,大军分批往定陶挪动。记住,沿途要声势浩大,不能让宁毅的人察觉异常。”

听闻此言,副将领命而去。

……

定平离得最远,韩忠接到密诏时,又过去了几日。正在城楼上磨剑。

“大都督,这密诏……”张岳捧着水壶,罐下一口。“帝丘离定平关不过四百里,咱们是否即刻点兵?”

韩忠拔出佩刀,又缓缓将刀归鞘,刀穗上的红绸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哎!陛下的意思你还是没有明白。”说罢,他将密诏烧毁。“明着削藩师出无名,这由头倒也尚可……”他忽然转身,眼中闪着狠厉。“传本督将令,召集戍边司所有部将,连同魏冉一起。

咱们我守了那么久,也该反攻了!就说莫无涯粮草不济,帝丘人心动荡,本督要亲自带兵攻城。”

听闻此言,张岳一愣。“如此小事,何劳大都督亲往?末将与赵阔前去便是。”

“简直糊涂!”韩忠斥了一句,随即又放缓语气,“给宁毅送份将令,说征讨帝丘事关凉州大局,要他务必来帐中议事。”

“诺!”

待到张岳离去,年迈的韩忠撑着膝盖缓缓站起身来。看了眼帐外,他骤然拔刀出鞘……

转眼间,又过去几日。

戍边司帅帐内,气氛很是压抑。韩忠坐在虎皮椅上,案上摆着定平关外的沙盘,十几名部将按将职高低站成两排。

“诸位都听说了吧,莫无涯粮草不济,为夺取虎威,元武国内更是倾尽所有。吾等驻守定平久矣,此乃天赐战机!”言罢,韩忠拍案而起,声音在帐内久久回荡。“本督决定,三日后兵分五路,一举夺回帝丘。”

话音刚落,帐帘被人掀开,春寒气裹着风沙涌了进来。宁毅一身银甲,腰悬玉带,身后跟着四名亲卫,每一步都踏得沉稳。“大都督好大的阵仗?此时攻打帝丘,时机未到吧?”

见宁毅入帐,韩忠缓缓转身。“去给武王抬把椅子来。”

“还是免了吧!”宁毅走到沙盘旁,俯身点在帝丘的位置上。“不知大都督打算怎么打?”

“且看!”听闻此言,韩忠当即拿起木杆指向沙盘。“要攻陷帝丘,当先取三处要地,七风原、平牙谷、断沙坡。

七风原有武敬山的八万镇东军,本督亲率戍边司为主攻。魏侯则将带三万轻骑绕道平牙谷,截断武敬山之退路。

至于剩下的……”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宁毅身上。“断沙坡乃其粮道所在,武成王威名远播,黑龙骑更是骁勇善战,截断粮道之事,便由你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