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花生与麻雀
她知道自己正在做梦——或者说，某种比梦更锋利的东西。
先是变成了一只乌鸦。
她的喙啄开泥土，叼起一条肥硕的蚯蚓。虫体在舌面上扭动的触感太过鲜明，以至于当视野突然翻转时，她仍能尝到那股腥涩的土味。
现在她成了一条鲫鱼。
阳光透过河面碎成金币，水草缠绕她的鳃。疼痛来得毫无预兆——鹭鸟的喙刺穿鱼腹的瞬间，她竟然在想：原来被自己吃掉是这种滋味。
剧痛尚未消散，掌心己握住刀柄。
她成了那个举刀的男人。可刀刃捅进敌人腹腔时，指缝间竟渗出黏腻的鱼血。
"……呼吸如溪，念似石。"
乌丸先生的声音突然浮现在耳畔，像一根抛入漩涡的绳索。她拼命抓住这缕清明，在混沌中蜷缩成胎儿般的姿势。?求,书.帮. !免\费?阅·读^
雾霭稍微散开些时，她看见了那个女人。
棕发，粗麻长袍，背对着她跪坐在一片虚无中。即使没有回头，juliette也知道那是玛利亚。
"玛利亚！"她喊道，声音却被黏在喉咙里。
她向前踉跄几步，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发丝——
"丫头。"
一根竹杖横在她膝前。持杖的白胡子老头盘腿坐在虚空里，道袍下露出草鞋，脚趾上还沾着泥。他另一只手正搓着几粒花生，碎屑簌簌落在不存在的土地上。
"您是谁？"她嗓子发紧，"那是玛利亚，我必须——"
"必须什么？"老头"咔吧"咬开一粒花生，"问她怎么当个好神明？"花生壳被他随手一抛，变成只扑棱棱的麻雀，"你瞧，死人的把戏我也会。"
他忽然用杖尖戳了戳juliette的心口：
“你这里装了多少别人的命？重得连只麻雀都驮不动。^b-i!x′i+a.6*6!6-.¨c,o+m!”
麻雀撞进玛利亚的背影，棕发女人顿时碎成千万片羽毛。juliette伸手去抓，却只握住一片。羽毛在她掌心化作灰烬，灰烬里蜷缩着个熟睡的婴儿——那是她自己最早的记忆。
老头用竹杖轻敲她脚踝："回去吧，不然该下雨了。"
juliette的意识像被潮水推上岸的浮木，缓慢而沉重地浮出黑暗。
首先感受到的是温度——theo的手正紧紧包裹着她的指尖，指节粗糙，带着轻微的颤抖。她眨了眨眼，视线模糊了片刻才逐渐清晰。theo坐在床边，白发被汗水打湿了几缕，贴在额前，绿眼睛里盛着未散的焦灼。他的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手臂上一道新鲜的灼痕，边缘泛着淡淡的焦黑。
“别动。”他的声音很低，拇指轻轻摩挲她的腕骨，像是确认她真的回来了，“你昏迷了三天。”
窗外雨声淅沥，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将外面的世界割裂成模糊的色块。Alaric坐在床尾的扶手椅里，蓝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锐利。他手里把玩着一枚银币，指节抵着下颚，姿态看似懒散，但紧绷的肩膀出卖了他。
“欢迎回到活人的世界，医生。”他扯了扯嘴角，银币在指间翻转，“再睡下去，santi就要用他的新药拿你当实验品了。”
房间另一侧传来玻璃瓶轻碰的声响。santi背对着他们，正在药柜前调配某种药剂，袖口挽起，露出苍白手腕上蜿蜒的青色血管。他头也不回地丢来一句：“如果我想拿谁试药，第一个喂的一定是你，Ashford。”
juliette的视线扫过房间，没有找到eric的身影。她猜想他正隐在某个角落——他的能力让他像影子一样安静，只有在必要时才会现身。
她试着撑起身子，却被theo按回枕上。“别急着逞强。”他皱眉，手指擦过她太阳穴，“你的体温还是偏低。”
雨声里，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igantius？”
theo的嘴角勾起一个短促的笑。“暂时没法兴风作浪了。”他轻描淡写地带过，但指节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elo?se夫人‘帮了点忙’。”
Alaric哼了一声，银币“叮”地弹起又接住。“那家伙现在连打火机都点不着。”
juliette闭了闭眼，窗外的雨仍在下，但房间里暖意渐生。
“eric呢？”她问。
theo和Alaric交换了一个眼神。
“潜伏。”Alaric懒洋洋地拖长音调，“他说这样比较有安全感。”
juliette轻轻呼出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触到theo掌心的薄茧。
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