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无机之心
“julian——不，现在该叫您juliette了？”pierre微微欠身，嘴角噙着笑意，仿佛在欣赏一场即将揭幕的戏剧。“祖母听说您进展顺利，特意让我带了些藏书来。”他示意仆人搬进几口橡木箱，箱角镶着水家族的纹章。
juliette坐在壁炉前的扶手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灰白的卵石。石面己被磨得发亮，像被海水冲刷了百年。听到pierre的话，她抬起头，瞳孔里跳动着炉火的影子。“替我谢谢de montclair夫人。”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顺利’这个词恐怕不太准确。”
Alaric靠在窗边冷笑一声。“如果对着石头发呆能成神，中世纪的女巫早该统治世界了。”
theo往壁炉里添了根柴，火焰“噼啪”一声窜高，映得他白发近乎透明。“至少她没把房子点着，某位天才小时候可干过这种事。”他冲Alaric挑眉，后者假装没听见，theo不理他转身去泡茶。
juliette的拇指依旧在石头上画圈。三天了，她试图将意识渗入这块顽石——理论上，无机物没有生命，但神明的力量应当能超越这种界限。可石头始终是石头，冰冷、沉默、顽固如契约本身。
“igantius最多再有两周就能恢复能力。”她突然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而其他继承人可能己经察觉到我了。”
santi坐在角落的阴影里，西班牙语的报纸在他手中簌簌作响。往常淡漠的面容此刻紧绷着，眉间刻出一道深痕。
厨房传来瓷盘碰撞的轻响。mary哼着走调的《圣母颂》转出走廊，亚麻裙摆沾着糖霜，手里托着烤成金黄色的玛德琳蛋糕。"尝尝看？"她将点心凑到juliette鼻尖，"我在面糊里加了橙花水，和传说中玛利亚......"
"现在没空。￠搜???搜-?ˉ小ˉe说??网3#: <首3发^"juliette猛地挥手，蛋糕啪地掉在地毯上。mary的笑容僵住了，但转瞬又化作某种奇异的兴奋，她蹲下身用手指蘸取奶油，像在完成某种仪式。
Alaric从鼻腔里挤出冷笑："医生小姐，你当年复制elizabeth记忆时，也是这么用蛮力的？"
"够了。"theo放下茶杯。杯底与橡木桌相撞的闷响让角落里的santiago突然抬头。他手中的《ABC报》正展开在某个版面——"巴塞罗那工会遭袭"的标题下，配图是担架上血迹斑斑的伤员。
"情况恶化了？"theo轻声问。
santi的指节在报纸边缘捏出褶皱。那些铅字在他眼前扭曲成马德里街头焚烧的汽车，药房橱窗上蜘蛛网般的弹孔，还有他再熟悉不过的、混在硝烟里的苦杏仁味。"前天......"他的声音像绷紧的弦，"萨拉戈萨又有工人失踪。"
一阵穿堂风掠过，茶几上的红茶突然泛起涟漪。众人这才注意到，eric常坐的扶手椅上不知何时多了件叠好的外套——这个存在感薄弱的年轻人大概己经"消失"了整个下午。
厨房传来烤箱定时器的叮响。mary新烤的蛋糕正膨胀成完美的弧形，甜腻的香气裹挟着橙花与黄油，温柔地填满每个角落。santi盯着报纸上某个伤员被血糊住的眼睛，突然非常、非常想念瓦伦西亚海边带着盐腥味的风。
theo轻轻按住juliette颤抖的手，从她指间取走那块被磨得发烫的石头。
"我以前连火星都擦不出来，"他笑了笑，指尖"啪"地窜起一簇蓝焰，"后来花了十年才学会点火，又花了十年才能冻住半条河。你才试了几天？"
juliette盯着那团火焰，突然怔住。水、火、电——这些能力本质上不都是在操纵无机物吗？如果theo能控制火焰的温度，Alaric能驾驭雷电，那她为什么不能将自己的意识融入石头？
"你们当初是怎么学会控火的？"她突然问。
theo和Alaric对视一眼。
"要把火焰当成伙伴，"theo的掌心向上，火苗温顺地蜷在他指尖，"它不是你控制的工具，而是和你共生的存在。¨c?n_x.i!u?b¨a￠o+.\n¨e!t."
Alaric嗤笑一声："胡说。火是野兽，要么驯服它，要么被它烧成灰。"他五指一收，烈焰骤然暴起，在空气中撕出狰狞的爪痕。
"你那套蛮力只会——"
"——够了。"juliette揉着太阳穴打断他们。一个说得像童话，一个讲得像搏斗，她一个字都没听懂。
她的目光转向厨房。mary正哼着歌，手指优雅地划过空中，水珠从茶壶里飘出，随着她的动作旋转成晶莹的弧线。
"mary，"juliette走过去，"你是怎么控水的？"
mary眼睛一亮："很简单呀！"她牵起juliette的手，"想象你在和另一个人跳舞——水只是跟着你的步伐流动。"她轻轻一拉，juliette猝不及防地被带进舞步。
"等等，我不——"
"放松！"mary笑着转了个圈，水珠在空中划出流畅的轨迹。juliette僵硬地跟着，脑海里却突然浮现felix的身影——那个拄着拐杖的德国人，曾在诊所的烛光下向她伸出手："医生，能赏光跳一支舞吗？"
她的心一软，任由mary带着她转了两圈。
舞停时，水珠啪嗒落回茶壶。juliette站在原地，仍然一头雾水。
"……我还是不明白。"
mary歪着头："那再来一次？"
juliette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突然觉得，或许她需要的根本不是"方法"，而是某种她尚未触及的领悟。
juliette闭上眼睛，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心里默念乌丸五次郎教给她的东方心诀——
「心如止水，映照万物而不扰。」
她念了一遍又一遍，可石头还是石头，她的意识还是她的意识。无机物依然冰冷而顽固，不肯接纳她的存在。
"啧。"她烦躁地睁开眼，发现theo和Alaric又在吵架。
"你那种野蛮驯兽论只会让她更钻牛角尖。"theo皱眉。
"总比你的'火焰是伙伴'童话强。"Alaric冷笑，"她又不是小孩。"
juliette揉了揉太阳穴，余光瞥见santi放下报纸，沉默地走向花园。她下意识地感知了一下他的情绪——忧虑、愤怒、一种遥远的悲伤，像隔着海洋传来的风暴低鸣。她立刻切断了连接，这种被动读取的能力最近越来越不受控制，让她更加烦闷。
"甜点好了哦！"mary的声音轻快地插进来，她端着一盘刚烤好的柠檬挞，金黄酥脆的塔皮上点缀着糖霜，散发着温暖的香气。
juliette机械地咬了一口，甜腻的奶油在舌尖化开。她盯着手中的点心，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无机物被吃掉时，会有和生物一样的感觉吗？ 石头被风化，钢铁被锈蚀，它们会像动物被猎杀时那样恐惧吗？
她继续默念心诀，可思绪却像打结的线团，越缠越乱。
"喝点茶。"theo给她添了一杯伯爵茶，温热的蒸汽氤氲而上。他的眼神柔和，却又藏着一丝隐忧。他知道juliette对契约真相的执念有多深，也知道她一旦成功，未来将彻底改变。他希望她快乐，可又害怕她在这条路上燃尽自己。
Alaric靠在窗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小铁盒——那是juliette以前托theo转交给他的药膏。他盯着她紧蹙的眉头，心跳微微加速。她的力量越接近觉醒，他就越兴奋，可同时，某种难以名状的不安也在心底蔓延。
（如果她真的成神，还会需要任何人吗？）
juliette放下茶杯，叹了口气。
"……还是不行。"
theo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慢慢来。"
Alaric哼了一声："至少别把自己逼疯。"
juliette没理他们，只是盯着花园里santi孤寂的背影，再次陷入沉思。最后，她放下茶杯，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也许我们该回斯特拉斯堡一趟，"她突然开口，"找乌丸五次郎再请教一下。"
theo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现在各家族肯定己经盯上你了，回斯特拉斯堡太危险。"
Alaric嗤笑一声："那就让那个日本人过来。"
"啊，这个恐怕不行。"pierre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优雅地掸了掸外套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却落在mary刚端上桌的柠檬挞上，"乌丸先生现在正忙着处理家族内部分裂——他们正在争论是否要回日本参战。"
juliette的眼神暗了暗："那我们过去。"
pierre拿起一块甜点，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需要我安排人手护送吗？"
"不必。"juliette摇头，"我的感知范围比以前更大了，也更精细。带太多人反而是累赘——上次长刀之夜己经证明，我的认知操纵掩护不了太多人。"
pierre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晶莹的水球，悬浮在他掌心："那至少带上这个。这也是夫人的意思。"
juliette伸手接过，她太熟悉这个了，小时候de montclair夫人给过她一个一样的，水球在她指尖化作一枚冰晶吊坠，寒意渗入皮肤。
这时，一首沉默的santi突然开口："我要回西班牙一趟。"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决，"有些事需要确认...大概几个月后回来。"
theo立刻反对："太危险了！现在局势——"
"我必须去。"santi打断他，眼神坚定得近乎固执。
juliette注视着他片刻，突然问："要不要让eric跟你一起去？"
"可以。"
众人被突然响起的第三个声音吓了一跳——eric不知何时己经站在santi身后，仿佛从空气中凝结出来一般。
mary捂着胸口："天啊！你能不能至少...咳嗽一声？"
eric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向juliette："我会确保他活着回来。"
juliette点点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夜色己经渐渐笼罩窗外的花园，风掠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
"那么，"她轻声说，"今晚一起吃顿饭吧。明天——"
"斯特拉斯堡。"theo接话。
"西班牙。"santi和eric同时开口。
Alaric靠在窗边，月光勾勒出他锋利的侧脸轮廓："真是感人的分工合作。"但他的嘴角却微微上扬，目光始终没有离开juliette手中的冰晶吊坠。
mary欢快地拍手："那我现在就去准备晚餐！"她转身跑向厨房，裙摆像蝴蝶翅膀一样翻飞。
juliette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平静夜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