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阿什福德庄园
这位水家族公子的声音平稳如常,但西奥多注意到他另一只手正悄悄做好了操控水汽的手势。
西奥多和阿拉里克的视线依然锁定住人群中央的那个人——
伊格内修斯·本尼迪克特·阿什福德。
他站在最前方,白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双手交叠搭在手杖上,神情平静得近乎温和。可那双眼睛,像两块冰冷的燧石,在见到朱丽叶特的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
“欢迎回家。”他的声音顺着海风传来,轻得几乎像一句叹息。
西奥多的视线扫过人群,突然在后方发现了帕西瓦尔。他的白发比记忆中更凌乱,军装外套皱巴巴的,但看到他们时,那双眼睛明显亮了起来,嘴角扬起一个如释重负的笑。
可那笑容很快又凝固了,变成某种复杂的表情——像是欣慰,又带着说不出的不安。
船身轻轻撞上码头,木板嘎吱作响地搭上岸边。伊格内修斯向前一步,手杖点地,另一只手优雅地伸出,像是要亲自搀扶朱丽叶特下船。
阿拉里克的肌肉瞬间绷紧。他侧身一挡,蓝眼睛里闪着警惕的光。"我们自己能行。"他咧嘴一笑,露出犬齿,"医生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突如其来的'关照'。"
西奥多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站到朱丽叶特另一侧,让她能扶着自己的手臂。.k¨a*n′s~h¨u+q+u′n?.¢c,o?m/他的绿眼睛始终没离开伊格内修斯,像在评估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伊格内修斯的手悬在空中片刻,最终从容收回。
"当然,"他的声音依然温和,仿佛对他们的防备毫不在意,"战时的旅途总是令人疲惫。我在城里准备了住处,你们可以好好休息。"
帕西瓦尔终于挤过人群上前。"jet..."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在她脸上搜寻着什么。但朱丽叶特只是疲惫地点了点头,什么也没问。
她太累了,没注意到他眼中闪过的愧疚。没发现他右手无意识地摸着空荡荡的内袋——那里本该装着一个小玻璃瓶。
伊格内修斯转身时,手杖在木码头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来吧,"他头也不回地说,"时间不等人,而我们...有很多事情要讨论。"
三辆黑色戴姆勒轿车静静等候在码头,引擎低声嗡鸣着。伊格内修斯走向最前方那辆,而皮埃尔被礼貌地"请"上了第二辆。
埃里克的视线在车队间快速扫过,注意到每辆车都挂着军方特别通行证——火家族的影响力显然未因战争而减弱。
西奥多扶着朱丽叶特钻进后座,阿拉里克紧随其后。当朱丽叶特陷进中间那个过分柔软的座位时,她几乎立刻就闭上了眼睛。
埃里克坐上副驾时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她的头正微微前倾,黑发垂落在苍白的脸颊旁。
汽车驶离码头,开始沿着海岸公路行驶。.k¨a*n′s~h¨u+q+u′n?.¢c,o?m/窗外的景色从灰蒙蒙的海港逐渐变成肯特郡的田园风光,但车内的气氛依然紧绷。
朱丽叶特突然惊醒,肩膀猛地一颤。西奥多立刻伸手扶住她的手臂,"放松,"他低声说,"在你五米范围内,他们用不了契约。"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左眼——那只深棕色的、属于朱丽叶特的眼睛,"而且我们还有这个。"
阿拉里克在另一侧哼了一声,"别太自信,thermo。谁知道他们又研究出了什么新把戏。"但他的身体却不动声色地抵在车门和朱丽叶特之间,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
埃里克从副驾转过头来,这是他十分钟内第三次回头了。他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游移,最后落在朱丽叶特身上。"你需要休息,"他首白地说,"真正的休息。"
朱丽叶特摇摇头,手指按着太阳穴。"现在不行,"她轻声说,"伦敦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复杂。伊格内修斯这么...友好,肯定有原因。"
车窗外,风景开始变得熟悉——他们正驶入伦敦郊区。
西奥多望着远处渐渐显现的城市轮廓,突然说:"记得我们第一次去海德公园时,你盯着那些天鹅看了整整一下午。"
朱丽叶特的嘴角微微上扬,"那时你还试图用能力给湖水加热,结果只冒了点蒸汽。"
阿拉里克挑眉,"等等,所以那个'thermo'的外号是这么来的?"
车内的气氛短暂地轻松了一些。
当窗外闪过一排维多利亚式公寓楼时,西奥多突然坐首了身体——其中第三栋的阳台上,还挂着他们儿时见过的那盆枯萎的天竺葵。
朱丽叶特也睁大了眼睛。五十年前,她和西奥多就是在那扇飘窗边,裹着同一条毯子看冬天的第一场雪。伊丽莎白会在厨房煮热可可,香气能飘满整个小客厅。
"要绕路吗?"司机突然问道,显然注意到了他们的异样。
"不必。"朱丽叶特的声音比想象中平静,但西奥多看见她无意识攥紧了膝上的衣料。
阿拉里克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变化,故意岔开话题:"说起来,你们当年——"
"看路。"西奥多打断他,目光依然锁定窗外。那些砖墙上的裂痕比记忆中更深了,就像时间留下的伤口。
"母亲最喜欢这个季节的梧桐。"朱丽叶特听见西奥多极轻地说。
当阿什福德庄园的铁门出现在前方时,西奥多悄悄握住了朱丽叶特发抖的手指。他们交握的掌心里,还残留着童年那个街区的梧桐叶气息。
"到家了,"阿拉里克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说不清的复杂情绪,"真是温馨的欢迎仪式。"
西奥多望着车窗外森严的铁门和整齐列队的白发守卫,嘴角扯出一个略带讽刺的笑。
"真稀奇,"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从正门进阿什福德庄园。"他顿了顿,"看来是沾了jet的光。"
阿拉里克皱眉:"侧门从来不开。"
朱丽叶特的目光扫过庄园外围那道熟悉的矮墙,嘴角微微上扬。
"我们翻过墙,"她轻声说,"有年夏天,后院的苹果树刚好结果,西奥多说想尝尝火家族的苹果有什么不一样。"
西奥多的表情松动了一瞬,但很快又绷紧。"最后被园丁追了半个别墅区。"他摇摇头,声音低沉。
阿拉里克突然笑出声来,蓝眼睛里闪着促狭的光。"难怪有一年管家总抱怨有野猫偷果子。"他向后靠进座椅,姿态放松了些,"不过说真的,我从来都是走正门的——"他故意拖长音调,"包括当年离开的时候也是。"
车缓缓停下,管家己经站在台阶下等候。西奥多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车门把手,指节泛白。
朱丽叶特看了他一眼,声音很轻,但足够坚定:"你不需用这个证明你的价值,西奥。从来都不需要。"
西奥多点点头。"你说得对,我确实不需要为了证明什么去做蠢事。"这句话明显另有所指——当年他参军的选择。
阿拉里克推开车门,阳光洒在他的白发上,刺眼得几乎像一团火焰。
"走吧,"他回头,目光在西奥多和朱丽叶特之间扫过,嘴角挂着那抹标志性的玩世不恭的笑,"既然都光明正大地来了——"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至少得让他们看清楚,当年那两个点不着火的废物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西奥多闻言一怔,随即轻笑出声。他看向阿拉里克,发现对方眼中闪烁着同样的光芒——那是两个曾经被家族抛弃的人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