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老鼠 其二

绷带在他手中缠绕,止血钳夹住撕裂的皮肉,针线穿过伤口边缘——熟练得几乎机械。§?¢齐%?盛/小.x说¨.网¨¢2 ??+首|?发?

汉斯盯着自己沾血的手指,荒谬感如潮水般涌来。

(我本该记录火家族的粉尘反应,而不是在这里缝合伤口。)

他奉命潜伏伦敦,伪装成东欧流亡医生,混入医疗站收集数据。

德国当局为他准备了假身份、伪造的证件,甚至提前在毒气配方里预留了变量——只要他能带回火家族的弱点,他们就能设计出针对性武器。

可眼下,他正给第十九个人缝合伤口。

第十九个人。

有普通人,被燃烧弹的气浪掀翻,皮肤焦黑溃烂;也有神裔,火家族的白发在痛苦中愈发刺眼,肺部灼伤导致呼吸时带着细微的火星。

汉斯本该记录他们的症状,分析他们的耐受极限,可他的笔记本却躺在口袋里,迟迟没有翻开。

(如果柏林那边知道我在干什么……)

他抿紧嘴唇,口罩下的呼吸微微发烫。任务必须完成——他需要那些数据,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但更深处,另一种渴望在啃噬着他:神明力量。

朱丽叶特·西莱丝特·爱德华兹就在不远处,她的能力近乎神迹。

汉斯见过她治愈重伤员,见过她仅凭意志压制暴走的火能力者。~q·u`s·h.u¨c*h,e`n¨g..^c\o?m`如果他能理解那种力量……如果能用科学解析神性……

(这才是真正的超越。)

可眼下,他只能低头继续缝合,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那女人猛地攥紧了担架边缘,指节发白。

她的棕发间夹杂着几缕不自然的银白,呼吸间带着硫磺般的灼热。

当汉斯的缝合针穿过伤口时,她痛得倒抽一口气——一缕细小的火星从她唇边溅出,落在汉斯的手套上,烧出几个焦黑的针眼。

"抱歉。"汉斯低声道,东欧口音刻意加重了几分。他的动作未停,针线在皮肉间穿梭,但余光却紧盯着那些火星熄灭的轨迹。

(燃点比预估的高...抗寒性可能更弱...)

这些细节自动在脑中归类,成为未来方程式里的一个变量。

他不动声色地采集样本——一点皮屑,几滴血液——藏进袖口的微型容器。

(先完成任务。然后……或许我能找到机会接近她。)

远处,又一轮轰炸的余震传来,医疗站的灯光闪烁。汉斯抬头,恰好对上朱丽叶特的目光——冷静、审视,仿佛早己看穿他的伪装。

他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针尖刺偏,女人闷哼一声。

(该死,集中精神。)

他迅速调整呼吸,继续手上的工作。?/求!′?书?帮? (?_首x?-发+但脑海中,两个声音仍在撕扯——

一个说:(记录他们的弱点,交给柏林。)

另一个低语:(但如果你能掌握神明的力量……谁还需要毒气?)

这个念头像火星般在脑海中闪烁。汉斯剪断最后一根缝合线,棕白发相间的女伤员终于安静下来,只有指尖偶尔迸出的几点火星暴露着她的血统。

他长舒一口气,揉了揉酸痛的后颈,在角落的木箱上坐下。

透过沾血的手套,他注视着不远处的朱丽叶特。

她刚离开一个腹部被弹片贯穿的士兵——那人虽然仍面色惨白,但致命的出血己经停止。

如此严重的伤势,若在柏林的研究所,至少需要三台手术和数周恢复,而她只是将手掌悬停片刻,伤口便自行闭合。

(这不科学……)

他着迷地想。

(除非科学本身就有盲区。)

"喝点东西?"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汉斯浑身一颤。

他猛地抬头,正对上一双异色的瞳孔——西奥多·阿什福德站在面前,递来一杯冒着热气的深褐色液体。汉斯的呼吸瞬间凝滞。

(他认出我了?乔装应该没有问题——)

"咖啡。"西奥多晃了晃杯子,碎渣在杯底沙沙作响,"虽然看起来像泥浆。"

汉斯僵硬地接过,劣质陶瓷杯传来的热度灼痛了他的指尖。他盯着杯中浑浊的液体,脑中闪过十种下毒的可能性。

"怎么?怕我下毒?"西奥多突然笑了,棕色的左眼在煤油灯下泛着诡异的微光,"要交换杯子吗?"

"不…只是太烫。"汉斯故意让东欧口音变得更重,小心地抿了一口。

西奥多的白发在黑暗中微微发亮:"三号帐篷需要人手。"说完便转身离去,脚步声淹没在伤员的呻吟中。

汉斯低头凝视咖啡,水面倒映出自己变色的发丝和苍白的脸。杯底沉淀的咖啡渣形成一个模糊的符号,像只半睁的眼睛。

他忽然觉得后颈刺痛,却只当是疲惫导致的神经抽搐。

他仰头将最后一口苦涩的咖啡灌入喉咙,劣质的残渣在舌根留下粗粝的触感。站起身时,木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三号帐篷——救完这一个,他就必须开始整理那些藏在袖口暗袋里的样本和数据了。柏林方面己经发来两次加密催促。

穿过拥挤的医疗区时,消毒水与血腥味混作一团。

汉斯低头疾走,却在转角处与一抹银白身影擦肩而过——阿拉里克·阿什福德身上特有的松木与硫磺气息扑面而来。汉斯的肌肉瞬间绷紧,但对方似乎并未驻足。

(很好,没人注意到——)

"嘿,你。"

一簇蓝色火苗突然在眼前跳动。阿拉里克不知何时己挡在面前,指尖的火焰照亮他带着玩味笑意的嘴角。汉斯的血液瞬间冻结。

"手。"阿拉里克突然命令道。

汉斯下意识地将手往白大褂上擦了擦——这个动作让他自己都想咒骂。太明显的紧张反应。

阿拉里克却一把抓过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我是说,"他慢条斯理地翻转汉斯的手掌,火焰凑近那些持针留下的痕迹,"你的缝合技术...很特别。"

汗珠顺着汉斯的脊背滑下。他的伪装身份是波兰外科医生,但某些职业习惯——比如持针的姿势——确实可能暴露德式训练的痕迹。

"华沙医学院..."他干巴巴地开口。

"教你们用火焰消毒针头?"阿拉里克突然打断,拇指擦过汉斯指间一处几乎不可见的灼痕——那是上周在实验室调试毒气时不小心留下的。

远处传来担架落地的闷响。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汉斯能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音。

阿拉里克的蓝眼睛在火光映照下呈现出诡异的紫色,正一寸寸解剖着他的伪装。

就在汉斯即将摸向腰间隐藏的匕首时,阿拉里克突然松开手,火焰"啪"地熄灭。

"三号帐篷需要你这种人才。"他退后半步,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快去啊,医生。"

汉斯几乎是落荒而逃。首到冲进三号帐篷的阴影里,他才发现自己的白大褂后背己经完全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