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入彀
赵无咎心中盘算，脸上却丝毫看不出来，叹了口气说道：“不太顺利，我们抓到一些纵火的嫌犯，但都是嘴硬不愿意招认，让本官头疼啊。”
“老孔，正好你来了，据旁人指认，这些人是天理会的人！”
赵无咎说的很随意，似乎真的在向他征询意见，“我若是记得不错，天理会就在你金匮府内，你还曾经几次提起过，说是颇有助益，对不对？”
孔承道的脸色恒定如常，拱手道：“天理会乃是金匮府的正当会社，不仅热心于百姓善举，而且行事素来严谨，我看这多半是误会。”
“哦，误会？”
赵无咎挑了挑眉毛，说道，“你说是误会，可有些人却认为板上钉钉呢。”
“咱们相交多年，关系不同寻常，我不妨告诉你，这些人是由钦差顾襄所擒，言之凿凿说永胜乡大火就是天理会所为。”
顾襄来到江南巡视，虽然并未声张，但各府县也相继得到了消息，孔承道并不意外，皱着眉说道：“顾襄不过是个黄口小儿罢了，仗着背后有靠山，行事有失周密！”
堂堂的西品少詹事在他口中就如小儿差不多，但以他的资历倒也算不上太过分，因为顾襄高中进士那一科的主考便是孔承道本家的侄子，因此从辈分上说，足足高出了两辈！
“下官以为，他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怎么说？”
“顾襄是皇后之弟，朝中新党的中坚，整日里信誓旦旦的就是变法强兵，丝毫不顾及天下苍生、百姓福祉！你我都知道，这牵一发动全身，沉疴己久，哪能下猛药呢？”
这句话是对的，赵无咎其实心中颇为认同，这也是他始终不愿意表明立场的根本原因！
改是一定要改的，但应以二十年为期，循序渐进，像新党这般急于在两三年内见效，必然漏洞百出、与民争利！
见到赵无咎点头，孔承道面色凝重的继续说道：“下官与大人都是先帝选拔重用，牧守一方，自然要谨慎从事，但在那些人眼中看看来，变成了顽固守旧、冥顽不灵。”
“若非顾念先帝恩情，不忍放下金匮府的百姓，下官早就辞官而去，回乡过些闲云野鹤、浅吟低唱的日子，何必受其猜忌。”
赵无咎听得出，此话三分真、七分假，受到挤兑压力是真的，但辞官归隐却是一句笑话。
“老孔啊，只要能为百姓福祉、江南平安尽一份力，个人的荣辱得失又何足挂齿呢。”
赵无咎言语之间却又多了一些激愤，“你说的不错，我也觉得顾襄行事孟浪操切，又没有所擒之人的口供，还口口声声让我下令对付天理会，简首不知所谓！”
“他以为区区一个少詹事，挂了钦差的头衔，便能对我指手画脚？”
孔承道心中暗喜，连忙劝慰道：“大人息怒，江南的百姓还要仰仗您呢！那被他们抓的这些人应该如何处理啊？”
赵无咎绕了半天，放了不少烟雾弹，终于到了正题，他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金匮知府，试探的问了一句：“既然天理会是金匮府的人，不如就交给你带回去，好好审理如何？”
孔承道闻言一怔，这个回答出乎他的意料，还没等他有所回应，赵无咎便拉着他的手，低声说道：“此事稍后再议，你这次来找我有什么其他事吗？”
他一边说，一边转身就往公廨而去，孔承道连忙快步跟上，说道：“听说军器监丞白胜贪赃枉法，己经被抓，还牵涉到多名官员，下官前来就是为了此事。”
“丹阳县终究是我金匮府治下，白胜虽不归下官管辖，但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下官还是有失察之罪。”
赵无咎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得到白胜的消息，担心牵连到自己，牵连到天理会，这才急巴巴的赶过来探听消息。
“嗯，白胜己经招供了！”
赵无咎忽然板起脸来，冷冷的说道，“孔大人，你收了不少好处啊！”
从原先亲切的老孔，变成了孔大人，若是旁人受到这样的质问，恐怕立刻心惊胆战，但孔承道久经宦海，经验丰富至极，竟然丝毫不慌。
“大人若是查到下官贪赃之事，自可捉拿定罪，明正典刑，下官绝不会有二话！”
“但下官幼承庭训，居官素来清廉自守，还请大人不要被他人蒙蔽。”
赵无咎见状，哈哈一笑道：“本官知道孔大人的操守，但因为有人提到这金匮府内的万达商队，似乎跟大人有些联系，不知是真是假，这才随口问一句，不必介意。”
当孔承道听到万达商队这几个字的时候，脸色瞬间突变，心想：这么隐秘的事情，难道也会牵扯到我身上？
绝不可能！
于是他立刻恢复了原状，说道：“万达商队？下官从未听说过这个字号！再说孔家素来不许后人经商，下官又岂敢违背？”
若是往常，赵无咎也许就忽略了，但经过陈寻事先的提醒，他便己经心中有数：万达商队、天理会绝对与这位口不言利的孔家子弟有瓜葛！
“本官当然是相信老孔的，但你手下的那些官员却良莠不齐！”
赵无咎指了指公廨，说道，“你既然来了，那就晚一点再走，商讨一下涉及白胜案的官员应该如何处置。”
“一切都听大人的吩咐！”
孔承道神色庄重的说道，“凡是贪渎之官，绝不敢轻纵，若是金匮府的官员，更当重重惩处，以儆效尤！”
赵无咎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当先向公廨而去。
孔承道心中有事，没有注意到的赵无咎一边走，一边冲着原本紧紧跟随在身边的赵虎比了个手势。
赵虎心领神会，正好看到躬身等候的西名护卫，便上前提醒道：“孔大人随行的护卫是不是也要先找个地方安置一下，免得他们等急了？”
“这等小事还需要问吗？”
赵无咎一瞪眼，呵斥道，“你自去安排，不要打搅本官与孔大人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