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朱无视
京城，神候府中。
回京快有一个月的铁胆神侯朱无视正在自己院中负手而立，望着院中一株覆雪的老梅，神情沉静，看不出喜怒。
雪花又开始零星飘落，沾在他墨色大氅上。
一名身着灰衣、面容普通的属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丈许之地，垂手恭立，屏息凝神，不敢打扰。
良久，朱无视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威严：“回来了？”
“是。”灰衣人低声回应，“陈同知的车队已过十里亭，预计申时末便可入城。”
朱无视轻轻“嗯”了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那株老梅嶙峋的枝干上，“让我们的人最近低调些，不要去招惹北司。”
灰衣人不解，“侯爷，我们大内密探何惧那锦衣卫？况且江湖上都在传，陈然的武功尽失，根本不足为虑。”
“不足为虑？”
朱无视眯起了眼睛，他回想起那次面圣时，他也问过朱朝溪这个问题。
他说陈然没了武功，不宜再领锦衣卫之职。陛下若惜其才，可令他任朝官，或是外放领一方大吏。
但朱无视的这个提议，很快就被朱朝溪否决了。
一开始他以为是陈然圣眷正隆的原因，却不想当时朱朝溪望着天色，悠悠说道：“谁要是因陈卿失了武功而小瞧他，是会吃大亏的。”
“更别提，再过不久，朕的大明将再多出一位和皇叔一样的柱国战神。”
对于自己的这位侄女，朱无视很清楚她的武力，也很清楚她看人的眼光。
所以她这番话就很值得回味推敲了。
按她话里的意思，大概这位陈同知是修了和她差不多的功法，等到功法大成时，就是那位陈然出山之日！
“总之你听本候的，让属下人暂且收敛锋芒，静观其变。”朱无视终于将目光从梅枝上移开，缓缓转身，墨色大氅拂过积雪，未发出一丝声响。他深邃的目光落在灰衣人身上，虽无半分厉色，却让后者将头埋得更低。
“陛下所言，绝非虚张声势。陈然此人，本候曾与之打过交道，绝非仅凭武力立足之辈。其心志之坚，谋略之深，纵是武功尽失，亦如潜龙在渊，不可轻侮。”
灰衣人闻言，冷汗微沁，恭敬道：“属下愚钝，谢侯爷点拨。只是……这陈然与那曹正淳走得极近……”
灰衣人话还没说话，就被朱无视打断，“有时候朋友、敌人，界限并没这么清楚。这位陈然同知，本候观其做事，忠君爱国，为人正直，他与曹正淳结盟，也只是因为雨化田造成的些许误会罢了。”
说着，朱无视便转身往自己书房走去。
“这朝堂之上，哪有什么永远的朋友，又哪有什么绝对的敌人？”朱无视边走边吩咐道：“等陈然抵京，你将本候的拜帖送上。”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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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这是冬天难得的好天气，阳光破云而出，将前夜的积雪照得晶莹剔透。京城街道上车马渐稠，市井喧声也较往日更活泛几分。
郭大路和燕七，以及一个看上去始终睡不醒的男人和一个温和穿着得体的男人，他们提着一些精致的礼盒，正朝着陈然的府邸而去。
“不是，老陈回京，我们干嘛还要带礼物去啊？”郭大路一脸不解。
燕七看了他一眼，也不能怪他，毕竟那次在昆仑，救郭大路的是天意城的神秘城主，而不是陈然。
燕七踢了郭大路小腿一脚，“就你话多，我们作为老陈的朋友，他抗击倭寇大胜而归，难道不该去庆祝下吗？”
那穿着得体的温和男人，轻轻一笑，说：“是该庆祝，说起来，我和王动也有很久没有见到老陈了。”
穿着得体的男人叫做林太平，和王动、郭大路共同住在富贵山庄。富贵山庄虽然不富贵，但也没有原来的破，他们三人都成了家，那山庄仿佛一个小的四合院，不富贵，但其乐融融。
王动打着哈欠道：“朋友记在心中，有这功夫还不如躺在床上睡大觉。”
郭大路闻言不满道：“老王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懒，本来小七都给我们镖头说好了，你和老林来，立马就给你们镖师位置，月奉足足有三两呢。”
“这不是懒，这是人生智慧。”
四人说说笑笑，不多时便到了陈然的府邸。府门不算气派，但收拾得干净利落，门前两盏灯笼在日光下虽未点亮，却也透出几分沉稳。一名老仆正拿着扫帚清扫阶前残雪，见四人走来，停下动作，微微躬身。
“几位是来见我家大人的？”老仆目光扫过他们手中的礼盒，语气平和。
“正是，”林太平上前一步，温言道，“劳烦通传一声，就说富贵山庄的几位故友前来拜访陈同知。”
老仆点点头：“大人一早便吩咐过，若是有客来访，直接请进便是。几位请随我来。”
郭大路嘀咕：“老陈倒是料事如神，知道我们要来？”
燕七白他一眼：“你以为谁都像你一般没心没肺？陈然如今虽武功不再，可脑子却没变傻。”
穿过一道影壁，便是庭院。院中积雪已扫至两侧，露出青石板路。陈然正坐在廊下的一张藤椅上，身披一件半旧的藏青色棉袍，膝上盖着薄毯，手中捧着一卷书。阳光落在他清瘦的侧脸上，竟显出几分罕见的宁静。
陈然见是他们四人，微微一愣，显然没料到是他们。
“怎么是你们？”
燕七笑嘻嘻的道：“大人以为是谁？”
陈然也没隐瞒，“昨晚接到神侯府的拜帖，我还以为是铁胆神候。”
说着，陈然便站起了身，他看着王动和林太平，“真是稀客啊。我还以为我不来找你俩，你俩是不会来找我的。”
陈然话音未落，郭大路已经大步上前，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哈哈大笑道：“老陈！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回了京城也不先来找我们喝酒，反倒等着我们上门！”
陈然被拍得微微一晃，却不恼，反而眼底泛起真切笑意。他如今武功尽失，身形比以往清瘦不少，但站姿依旧笔挺。“是我疏忽了。只是这次回京，诸事繁杂，一时未得空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