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不是,你们怎么这么淡定啊?
妙法寺,偏殿。
被软禁在此的江西官员们,早已没了之前的惶恐。
不少人甚至开始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兴奋地讨论着宁王功成之后,自己能捞到个什么官职。
“诶,李兄,依你看,王爷……哦不,是陛下登基之后,咱们这巡抚的位置,是不是该动一动了?”
“那是自然!到时候,你我兄弟,起码也是个六部侍郎起步!”
“哈哈哈,同喜,同喜啊!”
角落里。
江西吉安府知府,王守义,静静地听着同僚们无耻的笑谈,那张憨厚老实的脸上,古井无波。
他就是那个第一个跪下去,山呼万岁的官员。
此刻,所有人都当他是个趋炎附势的软骨头,对他鄙夷不已,却也因此,对他放松了警惕。
突然,王守义捂着肚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哎哟……哎哟我的肚子……不行了不行了,茅房……茅房在哪?”
他一边叫唤,一边跌跌撞撞地朝门口走去。
守门的两个甲士皱着眉,脸上满是嫌恶。
“妈的,真是个废物点心。”
“让他去,快去快回!别他娘的死在里面!”
王守义连连点头哈腰,一脸的谄媚。
在路过茅房附近一个不起眼的守卫时,他的手,不着痕迹地在自己的手心,轻轻敲了三下。
那守卫眼神一凝,随即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一炷香后。
一匹快马,如同离弦之箭,从九江城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冲出,朝着武昌的方向,疯狂奔去!
马背上,正是换了一身平民衣服的王守义!
快一点!
再快一点!
他根本不是什么软骨头!
他之所以第一个下跪,就是为了麻痹宁王,保住性命,寻找逃跑的机会!
疯子!
宁王是疯子!那群江南士族也是疯子!
一旦让他们得逞,整个大夏,必将陷入连年的战火!到时候,不知要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他不是为了那个素未谋面的皇帝。
他是为了这天下苍生!为了这片他深爱着的土地!
“只要到了张兄那里,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王守义在心中疯狂地呐喊!
他口中的长兄,是武昌知府,也是他同窗多年的好友!
他知道,在武昌,驻扎着一支两万人的精锐水师!
那是大夏长江防线上,最重要的一支力量!
必须!
必须赶在宁王的大军,冲出鄱阳湖之前!
用水师,死死地堵住湖口!
绝不能让这个乱臣贼子,如此轻易地攻下南京!
……
京城,兵部衙门。
“驾!驾!”
“八百里加急!江西急报!!”
一匹通体汗湿的快马,疯了一般冲到兵部衙门口,马上的骑士翻身滚落,已经不省人事。
守门的兵士不敢怠慢,连忙抢过他怀中用火漆封死的公文,连滚带爬地冲进了衙门。
今天当值的,正是兵部侍郎,陈寻瑞。
当他看到那封盖着“八百里加急”血红大印的奏报时,眼底深处,闪过一抹难以抑制的狂喜。
来了!
终于来了!
宁王殿下,起兵了!
他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脸上却瞬间换上了一副震惊、惶恐、悲痛欲绝的表情。
“天塌了!天塌了啊!”
陈寻瑞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得不成样子。
“宁王……宁王反了!”
他一把推开身边目瞪口呆的下属,抓起那封奏报,疯了一样地冲出兵部衙门,直奔内阁。
“快!快去内阁!国之将亡!国之将亡啊!”
一路上的鬼哭狼嚎,让整个皇城都为之震动。
很快,陈寻瑞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内阁值房。
新任首辅于谦,和兵部尚书顾长青,正在低声议事。
“于大人!顾大人!”
陈寻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奏报高高举过头顶,声音凄厉。
“江西急报!宁王赵钰,在九江起兵谋反了!”
他本以为,会看到两位大人惊慌失措,甚至吓得六神无主的模样。
毕竟,藩王谋反,这可是动摇国本的天大之事!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
于谦和顾长青,只是淡淡地对视了一眼。
脸上,平静得过分。
平静得,让人心慌。
顾长青伸手接过奏报,甚至都没有打开看一眼,只是随意拿在手中。
“嗯,知道了。”
“本官这就去面见陛下。”
“陈侍郎,你先回去吧。”
说完,顾长青转身就走,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陈寻瑞,彻底懵了。
这……这就完了?
就一句“知道了”?
你们的反应是不是太平淡了点?那可是谋反啊!要死人的!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向仅剩的于谦,希望这位新任首辅能给点正常人的反应。
于谦果然没让他“失望”。
他从一堆公文中,慢悠悠地抽出了一张条子。
“陈大人。”
于谦的眼神,平静如水,却让陈寻瑞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之前,兵部武库清点一事,是你负责的吧?”
陈寻瑞的心,咯噔一下。
“是……是下官……”
“那为何,造作局那边送来的账,和武库入库的帐,对不上?”
于谦将那张条子,轻轻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
“不多不少,足足少了三成兵器。”
“陈大人,可能给本官,一个解释?”
轰!
陈寻瑞的脑子,嗡的一声,炸了!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官袍。
武库的帐?
怎么可能?!
以前这种事,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区区三成而已!
放在以前,不他娘的剽没个五六成,甚至七八成,都算是祖上积德了!
怎么到了这帮人手里,就变得这么较真了?!
“于……于大人……”
“这……这定是
“下官……下官这就回去查!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哦?”
于谦点了点头,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
“那就有劳陈大人了。”
“回去告诉那些办事儿不靠谱的人。”
“现在,可不是以前了。”
“要是不想干了,就给本官打个条子,自己走人。”
“别等到时候,本官亲自带着锦衣卫过去……”
于谦抬起眼,看向他。
“怪本官的耳朵不好,听不清什么解释。”
陈寻瑞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起身,陪着笑脸。
“一定!一定!下官一定将您的话,带到!”
说完,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内阁值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