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你看这个碗
赵林单手搭在腰间剑柄上,闲庭信步的走进刘备后帐。
翁婿相见,对视一笑,刘备招了招手,示意赵林入席。
案上己摆了西样吃食,另有牛鞞富商所献的美酒。
刘备曰:“方才侍卫猎来一鹿,烹来吃用,多加了柏轩所言的调料,快来尝尝滋味如何?”
赵林闻言,也不用筷,探出两根修长手指捻起一块填进口中,细细咀嚼一番,竖起一根大拇指,赞曰:
“嗯呢!香!”
刘备见状,也不怪他失礼,一边为二人舀酒,一边温言曰:“汝白日里言辞颇有深意,此时只有你我翁婿二人,何不畅所欲言?”
赵林端起酒樽饮了一大口,混着香喷喷的鹿肉咀嚼咽下,言道:“丈人可还记得去岁年初,你我翁婿泛舟江心,煮酒钓雪?”
刘备闻言,面露怀念之色,颔首曰:“那日大雪纷飞,汝作了一首七言诗,偏要拉我去‘独钓寒江雪’,结果双双受了风寒,子龙险些打杀了你,哈哈哈哈...”
赵林闻言,面色一寒,冷声道:“丈人只记得这些,却不记得那日谈论为君之道?”
刘备愕然,思忖片刻,奇曰:“汝自幼随我生活,如今尚不及弱冠之年,怎地知晓为君之道?是何人所教?”
赵林略有心虚的轻咳一声,正欲糊弄过去,却见刘备没好气的摆了摆手,言道:
“罢了,汝既不愿言明,不说便是,何必又诈言欺我?”
赵林无奈叹了口气,随意拱了拱手致歉,言道:“非小子不愿说,乃不能也。′2*c′y/x~s\w/.?o`r*g_”
刘备亦无奈道:“便如那三十七片密简?”
赵林颔首。
刘备道:“那三十片密简究竟写了何等密闻?”
赵林摇头道:“丈人别问了,若来日赵林再入死地,临死之前必将那三十片奉还主公,如何?”
刘备闻言,怒曰:“汝怎好这般咒自己短命!那密简你早己烧了个干净,又如何还我!”
赵林尴尬一笑,轻声细语道:“我再写三十片就是了...”
言罢,见刘备更怒,遂急忙捻起鹿肉塞进刘备口中,急道:“丈人,这鹿肉于你这般力不从心的老年人最为大补...啊不是!对丈人气血有大补,快吃用一些...”
翁婿打闹一番,一如往常。
及至二人衣衫凌乱,刘备低头看了看衣袖上被赵林抹的油光锃亮,嘴角抽了抽,没好气道:
“汝不常说甚么‘吃人嘴短’,如今吃了我好鹿肉,还不一一道来。/武¨4,墈-书? ¢嶵^歆′蟑*踕?哽-辛′快¨”
赵林闻言,长叹一气,撇嘴道:“老登为人君数十载,还要我一个未及弱冠的小子教授为君之道...丈人冷静!我这就说!”
言罢,双手挡住刘备当胸一拳,急道:“上一课,小子讲到为人君者不必贤于臣,不必能于臣,亦不必勤于臣,上位者,当思如何用人,行均衡之道。”
言罢,强忍住皮一下的冲动,起身于帐中踱步,手指左右两侧,侃侃而谈:
“如何用人,除却向日你我翁婿谈论的,今日再说两条。
其一,识才辨才。
丈人颇有识人之能,经过张松投效之事,想来也不会再以貌取人,此条暂且揭过。
其二,任人唯贤。
上位者用人,当不拘泥于出身、门第,不纠于品行德操,凡有才能之辈,皆用其才,而非其德行。”
言罢,行至刘备近前,以手指向案上木碗,言道:
“譬如此碗。
此时完整干净,用以盛饭菜,为人所用。
倘若残缺不全,可能盛吃食?想来若是盛饭菜,非乞儿不用也。
如此,此碗可用于粗放之事,虽非礼器,仍可为人所用。
如若污秽不堪,可能盛物?想来走狗劣马并不嫌其污秽,可用于低贱之事,仍为人所用也。
若是此碗碎裂,分作十数片,可能为人所用?”
言罢,不等刘备回应,又道:“若如此,可作薪柴而添火也。
此碗好比人臣。
品行高洁,才能出众之人,如孔明军师,我云叔等,可托国家大事,出将入相,必不相负,虽时与丈人私事不协,却于国家有利而无害。
才能出众,劣性之人,如睚眦必报的法孝首,用计阴狠的庞士元,还有今日来投的李严,虽有才能,然其性各有恶劣,可重用,却须制衡,否则早晚必生祸事。
才能寻常,其性忠义之人,可用之以守关戍边,巡城护邑,虽无扭转乾坤之能,却可保一方之安宁,令奸佞难入,盗贼弗行,诚为邦国之基石也。
至于才能低微,性亦庸常者,亦可使于扫洒庭除,奔走驱驰之役。
用人之道,乃察其长短,随事而变。
有长与智谋,疏于武略之人;
或精于吏治,拙于应酬往来之人;
故而遣任之时,当使各展其长,避其所短,此所谓知人善用者也。”
言罢,见刘备以手捋须,微微颔首。
赵林又坐回席间,续言道:“此为用人取才。又有用人取其志之说。
如志向高远之人,可付以进取之事,其必有奋进之力,或可以一人之力而推动大事。
若是志在守成者,委以安内之职,其必有持重之能,或可摒除变动,维持旧事。”
“为君之道,首在用人。然上位者用人,不可徇私而废国家大事。
主公与法孝首亲厚,乃私也。
与庞士元议事,乃公也。
今日庞士元暂领大军,为帅也。
法正为军中幕僚,为将也。
其虽与主公亲厚,怎可擅自凌驾于一军主帅之上?
今日只是李严来投,他日若是两军对阵,法孝首此举,或致令出两路,军不知从谁人之命,乃招大败!”
言罢,执刘备之手,正色曰:“林为主公之婿,又与主公情同父子,此乃私情也。
若论一家之私,主公为家长,所作所为无有利弊,是福是祸,全家承担便是。
然主公乃君,赵林为臣,若论国家大事,岂能因主公与赵林亲厚而纳拙劣谏言?
为国家计,为天下万民计,君上一策,关乎国家存亡,天下兴衰,万民之生死,岂能因私情取谏?
若有一人,其刚首敢谏,事事以国家大事为重,以主公之似为轻,此为忠臣耶?既为忠臣,何不纳谋国之言?
若有一人,凡事以主公喜好为准,事事妥协奉承,主公以为可凭自身喜好而使天下兴盛否?使天下动乱否?
此人为佞臣耶?既是佞臣,何不远之反亲?君上如此作为,是明君还是昏君,岂不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