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奶奶的能力》

我嫁到陈家那年,奶奶已经八十六岁了。

老人家身体硬朗得很,腰板挺得笔直,走路比我还利索。可就是有一点,她总爱说鬼。

第一次见到奶奶是在婚后的第三天。

按照习俗,我和丈夫陈志强要回老家给长辈敬茶。陈家的老宅在村子的最东头,门前是两棵高大的老槐树。

即使是在盛夏,我们一走进院子就感到一股阴冷。

"晓玉,这是奶奶。"志强拉着我走到堂屋正中的太师椅前。

椅子上坐着一位银发老太太,眼睛出奇地亮,像是能看透人心。

我恭敬地递上茶杯,奶奶接过去时,我感受到她的手冰凉。

"好孩子。"奶奶的声音沙哑,她突然凑近我,压低声音说,"你身上有股子阴气,最近少走夜路。"

我呆在原地,不知如何回应。

志强赶紧打圆场:"奶奶就爱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敬完茶出来,志强告诉我,奶奶年轻时是村里的神婆,老了以后就总说些神神叨叨的话,家里人都习惯了。

"我伯父伯母家就在前面,我们去打个招呼。"志强指着不远处一栋二层小楼说。

那栋房子看起来比老宅新很多,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它笼罩在一层阴影里。

走近时,一阵穿堂风吹过,我打了个寒颤。

"冷吗?"志强关切地问。

我摇摇头,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伯父陈国强和伯母李秀芳热情地招待了我们。伯母脸色不太好,时不时按着胃部。

"老毛病了,"伯母勉强笑着,"胃疼,过两天去医院看看。"

一周后,我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突然听见奶奶在堂屋里大声说话。

"秀芳要走了!刚才隔壁村的老李头来叫她,我亲眼看见的!"

我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看见公公陈建国正不耐烦地摆手:"妈,您又胡说八道什么?大嫂就是胃疼去医院检查,能有什么事?"

"你不信拉倒!"奶奶激动地拍着桌子,"我亲眼看见的,老李头、王婆子,还有村西的张木匠,都来叫她了!这些人死了多少年了,我能看错?"

公公脸色铁青:"您再这么胡说,村里人该说我们陈家不吉利了!"说完摔门而去。

下午三点多,伯父伯母从医院回来,带回来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胃癌晚期。

医生说不手术的话最多三个月,手术或许能多活一年半载。

那天晚上,我辗转难眠。奶奶是怎么知道的?真的只是巧合吗?

接下来的日子里,奶奶变本加厉。只要有人来家里坐,她就拉着人家说伯父家有鬼。

起初大家还当笑话听,渐渐地,村里人都绕着我们家走。

一个寒冷的冬夜,我们全家人围在堂屋烤火。奶奶突然站起来,动作敏捷得不像八旬老人。

她大步走到门前,猛地拉开大门,对着漆黑的夜色破口大骂:

"滚!都给我滚远点!时候没到呢,你们急什么?再敢来,我让你们连鬼都做不成!"

我吓得缩在志强怀里。

公公怒不可遏,一把将奶奶拉回来:"妈!您疯了吗?大半夜的吓唬谁呢?"

奶奶甩开他的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外:"你眼瞎看不见,他们就在那儿站着呢!四个,不,五个...都是来接秀芳的..."

公公气得脸色发青,扬手就要打人。

志强赶紧拦住,把奶奶扶回房间。那一夜,我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窗外有什么东西在走动。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奶奶就来敲我们的门。

"晓玉,你听见没?"她神秘兮兮地问,"国强家哭了一晚上。"

我茫然地摇头。奶奶自顾自地说:"那些东西越来越急了,秀芳怕是撑不过这个月..."

我毛骨悚然。伯母明明刚做完手术,医生说恢复得不错,怎么会...

三天后的凌晨,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开门一看,是满脸泪痕的伯父。

"秀芳...秀芳走了..."他哽咽着说。

葬礼上,奶奶出奇地安静。她穿着素白的孝服,站在灵堂角落里,眼睛一直盯着棺材上方。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他们接走她了。"奶奶突然在我耳边说,"这下满意了。"

我浑身汗毛倒竖:"谁...谁接走的?"

"还能是谁?"奶奶冷笑,"就是这些天一直在我家门口转悠的那些东西啊。"

伯母去世后,奶奶再也没提过"鬼"字。

半年后,伯父查出肺癌晚期。

那天晚上,奶奶坐在院子里自言自语:"又来了...这次是来接国强的..."

我鼓起勇气走过去:"奶奶,您真的能看见那些东西吗?"

奶奶浑浊的眼睛突然变得清明,她拉着我的手:"晓玉啊,咱们陈家的女人,生来就有这双眼睛。我母亲有,我有,等你生了女儿,说不定也会有。"

我惊恐地想抽回手,奶奶却抓得更紧:"别怕,它们伤不了活人。我就是看得见,拦不住,也说不得,造孽啊..."

两个月后,伯父去世了。

从那以后,奶奶再也没说过关于鬼怪的话。有时候我甚至怀疑,那些诡异的日子是不是我的幻觉。

直到去年冬天,奶奶临终前,她把我叫到床前,神志突然变得异常清醒。

"晓玉,你怀孕了吧?"她问。

我惊讶地点头,才刚查出来,还没来得及告诉家人。

奶奶笑了:"是个女孩。她会有我的眼睛,你要教她,看见什么别说出来..."

说完这句话,奶奶闭上了眼睛,再也没睁开。

如今我的女儿已经两岁了。最近,她总是指着空无一人的角落咯咯笑,说那里有"爷爷奶奶"。

每次听到,我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