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制人而不制于人
三关易守难攻,正常条件下强攻是很难的。*天~禧?小¢说/网` ,首¢发*
即便只余下千军,也让乾元军费了不少的力气。
可想而知,若是主力保存的话,拿下这一关该有多难。
就算是派出大量兵力强攻刑台关,只要白俊辛防守一段时间,其余两关也能派出援兵来支援。
北境三关屹立这些年,自是有他的道理的。
兵法云:善战者,制人而不制于人。
说的就是要合理的运用自己的条件和情报,去调度别人,让别人落入自己的节奏,按照己方预期行动,至有利于我方战场或节奏,掌握主动权,使其陷入被动,同时避免被被敌人前置,保持自身行动自由。
先贤的智慧很多明辰都没记住,但是这句他是好好记住了。
回归本质,战场纵横,不过是虚实相间。
军队不可能处处铁板一块,有强有弱。
强为实,弱为虚。
归根结底,调度军势,保护好自己的虚处,以实处攻打对方的虚处,可百战百胜。
明辰和凌玉以溃兵、各种各样的假消息,只是为了诱引白俊辛主力出击,设伏击溃。
敌军的实被调度出来,失了地利天时的优势,自不是我方以逸待劳埋伏的主军的对手。
同时以实击虚,用主力军团击溃驻守在刑台关的脆弱守军,最终获得了这场看似不可能的胜利。
一直以来,都是明辰在调度敌人,让敌人或是主动或是被动的疲于奔命,按照自己的预想进行。
指挥军队战斗,回归本质,也不过就是这样。
时光匆匆,明辰也渐渐地从一个没经历过战争的书生,变成了一个合格的将军了。
制人而不制于人。
这不单单适用于战场,而适用于人生的各个方面。
一直以来,明辰已经习惯了用这样的思维处理问题,已经融入了他的骨血之中。
甚至于,把另外两关的守军调度出来,也在他的预想之中。
不过……倒是有些偏差。
“什么?”
“退兵了?”
“立埠关压根没派遣援兵?”
夜晚匆匆过去,白日里战争激昂,这天晚上倒是格外平静。
明辰在两处设置的伏兵都没等到他想等的人。
听得下属将军传来的信息,明辰却是眯了眯眼睛。
对方试探都不试探一下,就直接撤走了,这倒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这其实算是一件好事儿。
虽然没埋伏到人。
但我军疲惫,对方若是真强攻的话,即便据城而守,也会消耗不少力量。
归根结底,他的目的就只是要安稳拿住刑台关即可。
“两位将军辛苦了,快些去休息吧。”
“现在咱们守下了刑台关,你们也是大功一件!”
“是!”
“多谢明大人!”
两人退去之后,明辰垂了垂眸,轻声呢喃着:“保守的有些过头了吧?”
对于敌军的这位主帅,明辰其实给了他不小的评价。
就是因为有这位主帅,所以明辰才无法判断这次谋取刑台关的策能不能实现。
如今看来,似乎高看对方了一些。
谨慎和胆小的界限很模糊。
这位邓将军似乎朝着胆小的方向偏过去了。
这样的人,保守谨慎则多疑。¢秒?章¨节+小/说!网^ ?首`发′
他眯了眯眼睛,思绪盘桓。
此次出征就只有打一炮的机会。
也只有白俊辛这个跟邓英成有隙的进攻性将军,有这个机会。
攻下刑台关,钉下这一颗至关重要的钉子,明辰和凌玉的战略目标就已经完成了。
两人已经暴露了,所有的阴谋布局全都
浮出水面,以后再不会有更好的机会了。
北烈那边一旦收到消息,势必会换来跟他们同等咖位的将军和精兵来对峙。
面对两座铁壁雄关,想拿下来是千难万难了。
不过,他素来胆大妄为,贪心想要更多。
“明大人,您快去看看吧。”
明辰心中念头乱窜之际,忽而一个将军快步走来,语声有些急促地朝着明辰喊道:“凌将军要杀降!”
“杀降?”
明辰闻言皱了皱眉头。
杀降不详。
这里是中原文明,大家千年前是一国,是共同的祖先。
不是游牧蛮夷。
战场上正面厮杀,技不如人,战死沙场理所应当。
但是人家都放下兵刃,放下甲胄投降了,无论如何惩罚,都要保存好对方的性命。
投降还杀,那叫谋杀。
先前北烈俘虏乾元降卒,人家也没杀降。
约定俗成的潜规则,一方如果打破的话,势必在未来会引起不好的后果。
你乾元杀降,那我北烈也杀。
都不要投降了,仇结死了,大家奋战到底吧。
“明大人?!您快去看看吧!”
这位将军是个忠心的,虽然尊敬凌玉,尊敬明辰。
但在他的认知之中,这并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见着明辰愣神,他不住又喊道。
明辰垂了垂眸,倒是也不急,只是问道:“将军,我记得你是叫郑钧吧?”
这人是管五百人的先锋将,地位不高不低。
是勉强能和明辰说上话的地位。
“额……是!”
“家乡是季取的?”
“对,明大人,我当初跟您和凌将军一起去打过逍遥城呢!”
这位将军约莫三十来岁,比明辰年长的多,但是却对明辰崇敬得很。
明辰做过的事情,他的名望……都已经足够这些人去忽略他的年纪了。
明辰打量着他,又问道:“当兵多少年了。”
郑钧摸了摸后脑,干笑道:“十年多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明辰凌玉这般势不可挡一飞冲天的。
郑钧兢兢业业当兵十多年,原本是呆在季取蹉跎岁月。后来眼见着萧歆玥定都称帝,实行军改。这才抓住了机会,作战英勇,立了些军功,成了一位不大不小的将军。
“有孩儿吗?”
明辰问家谱似的,让郑钧有些疑惑。
但是两人之间的身份天差地别,他还是老实回答道:“大人,我有三个孩儿,二男一女,大的已经十二岁了。”
明辰闻言轻叹了声:“十二了啊……不小了。”
并非权贵阶级,有儿有女有牵挂,当兵十多年足够忠诚……这些条件都很合适,
明辰看了他两眼,语声压低了些:“这样,郑将军,我现在有一个颇为凶险的任务要交给你。”
“此事若是成了,对我乾元大大有利,你当属第一功,定能名留青史,赐封爵位,绵延万代!”
“什么?!”
郑钧闻言浑身一震,呼吸不可抑制的粗重了些。+j.i_n?w-a!n`c~h/i+j/i?.^c?o!m!
他意识到这是一次机会。
明辰这是要交给他一项事关重大的任务。
明辰语声平和,继续说道:“即便不成,我也亲自请奏陛下,善待你家人,你的孩儿我亲自帮你把关教导,不说定能成才,但也可保证一生富贵。”
“你若不信,我可以给你写个字据,你送回家里。”
“如何?”
话音刚落下,郑钧便是猛地抬起头来,全然没有半点迟疑,目光直直地看着明辰:“明大人您想让我做什么,说便是了,总是前方刀山火海,在下也闯了!”
明辰的后半
句话全在提好处,什么坏处都没说。
但明辰什么意思,他很清楚。
此事不是颇为凶险,而是极为凶险。
大概率是不成的。
不成,他便是死了。
不过……
没有风险,何来荣华富贵?
他这样的人,性命其实并不算在人生最重要的位子。
还有家庭,国家和孩儿。
他并非大富大贵之家,没有关系帮他平步青云,新朝复兴,权贵的位子是空出来了,想要的话,就只能去拼命。
当兵本就是九死一生,他都不知道哪一天就死在战场上了,结果如何都无所谓。
况且,他就算是不成,有了明辰的承诺,他死了也安心。
这可是国公爷啊,是新朝最尊贵的国公。
得了他的庇护,他的孩儿,他的家庭何愁不兴呢?
明辰就是现在让他抹脖子,他也不会犹豫半分。
他还该感谢明辰给他这次凶险之事的机会,许多人想去卖命,还没有门路呢!
“也不用写什么字据,我信您!”
明辰这人谎话连篇,在匈奴草原那边的信誉连个共享单车都扫不了。
但是,在乾元境内,尤其是西南方,他的名望声誉可是无可比拟的,仅次于萧歆玥这个皇帝。
口头承诺无根无据,但郑钧还是信他。
“没什么事想要叮嘱的?”
“没有!”
“好!”
“爽快,好汉子!”
明辰闻言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若你平安归来,记得来我府上与我吃酒!”
明大人这意思,是拿他当朋友了?
郑钧一脸激动道:“谢大人。”
他这辈子算是值了。
一时间,他都快忘记,最一开始来找明辰的目的了。
“我与你说,一会儿……”
……
“凌玉,我等都已经放下武器投降了!”
“你是什么意思?!”
“为何还要捆住我们?!”
“你这个卑鄙小人,你曾说过降者不杀,你不讲信用!”
“凌玉,你不得好死!!!”
“早知如此,我真该跟你们这些狡诈恶徒拼了!”
“呜呜呜,凌将军,求你绕我一命吧,我上有母亲需赡养……”
……
一天之内,雄关易主。
城池之中有些混乱,百废待兴。
而在最中心的一处广场上,数百健硕的北烈军士赤裸着上身,被绳索缚住,跪在广场中间。
他们身形狼狈,却是赤红着眼睛,面色狰狞,朝着那不远处的的女子怒骂着。
那人身形玲珑,英姿飒爽,是一气质独特的美人。
但是此刻,在这些北烈人的眼中,却是全无半点美感,恍若在世魔鬼,只有愤恨和怨怼。
“降?”
“你们一开始降了么?”
“不是我大军破城,眼见守关无望,你们这才降了么?”
“迫不得已罢了!”
“你们有什么跟我谈话的资格?”
凌玉一改常态的平静少言。
只是一脸冷峻的俯瞰着这些北烈人,眼中的杀意仿佛要满溢出来。
自从战斗开始以来,她的状态似乎一直有些不对。
她好久好久没跟北烈作战了,然而压抑的仇恨却始终都无法消弭,只在特定的时刻,便会统统爆发出来。
儿时的记忆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是她永远都无法忘怀,北烈军队过境,她的家乡,那安静祥和的村落,一日之间化作废墟。
狰狞的母亲,被斩成两半的父亲,弟弟、妹妹……
那副画面烙印
在她的记忆深处,永远都无法忘怀。
看着北烈人的脸,她仿佛就能联想到,当初这些狰狞的面容,是如何践踏她的家人的。
她会迁怒北烈所有的军士。
她不会原谅任何人。
她平时看上去冷静,但实则情绪丰沛。
大爱,也大恨。
“我说过,破城之后,一个不留!!!”
凌玉作为将军,她当然也知道杀降不详。
师父教导过她,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杀降卒。
但是,在她看来,这些人算降卒么?
一开始不是也奋勇反抗么?
眼见不敌,这才迫不得已投降的!
算什么降卒?
他们不投降,乾元照样能赢!
一开始她都放下话了,不投降,那破城之后便一个不留。
北烈选择了固守,那么就该付出代价。
言语是有重量的,如果不实施。
之后再说同样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两三百北烈人,杀了也就杀了!
这是她为自己找好的理由。
旁人怎么看,怎么想不重要,她只要说服自己的心即可。
“凌玉!!!你不得好死!!!”
“不……不,凌将军,求你,放过我吧!”
“凌玉,大将军会为我报仇的!”
“你等着吧!!”
“呜呜呜……”
……
凌玉的话并没有得到回应。
这些降卒也知道没办法回应。
但是无论如何,他们都投降了,投降就是为了保住性命。
我放下了能伤害你的刀,我接受你对我的任何处罚,但你不能夺走我的命。
他们呼喊着,有人哭诉请求,有人坚韧怒骂,有人狠毒诅咒……
人间百态尽显。
而就在这时,
“凌将军不可啊!!!”
忽而不远处传来了一道惊呼声。
一位三十左右的将军快步赶来,一边跑,一边高喊着。
他的声音很大,足够令场中的凌玉、乾元将领、乾元士兵和北烈降卒听到。
这样的公开场合,尽量不要去质疑领导,尽量不要反对领导的提议。
就算是领导是错的,也要私下用怀柔的方式跟他讲。
否则的话,会大大破坏领导的威严。
领导会记恨上你,而且就算知道自己是错的,也大概率不会听你的建议。
这也是在场人们都噤声只听凌玉的话的原因。
不过,这时却有一个人跑来,打破了这份僵局。
无论是乾元自己方的人,还是北烈方的降卒,看着此人,都有些懵了。
凌玉微微皱了皱眉,朝着来人看去:“你是郑钧?”
她自是认得了解自己的下属的。
这人稳重踏实,一路走上来也不容易。
她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这人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反对她。
“军士以服从命令为首,以下反上,你可知是何罪?”
她倒是没有什么大领导的架子,对于面子其实也无所谓。
但是此刻她的情绪并不平稳,所以对于公然阻止他的郑钧并没有给予好脸色。
凌玉虽说是一女子,但是当了这些年的大将军,军中威望极高,气势磅礴。
被她不悦的瞪上一眼,郑钧只觉背后冷飕飕的,有些压力山大。
但他还是咬了咬牙,抬起头来,直面凌玉道:“将军,杀降不详啊!”
“敌军将士也是勇士,他们既然抛却了尊严向我们投降,那我们理所应当要保存下他们的命。”
“他们可做劳工,可修筑城墙,但不可死啊!”
“不然,日后外人该如何看待我乾元?”
“我乾元大国,怎能没有容人之量?!”
“日后再无人与我投降,我们也会死伤更多的战士。”
听得郑钧呼喊。
其他将士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语。
而下面的一众降卒却是怔怔地看着他。
许多事情都没什么对错,屁股决定脑袋,他们立场不同,本就是敌人。
现在他们头一次遇到一个站在他们角度,帮助他们说话的敌军将领。
一时间,竟鼻梁有些酸涩,满脸感激。
凌玉眉头微皱,思绪乱窜。
忽而,耳边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姐姐,现在佯装愤怒,跟他吵。”
恍若清泉流过心头,凌玉浑身一震,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
刚刚的煞气,怒火,暴虐……仿佛顷刻间全都消退了。
她不自觉地抬头,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那个同样身份尊贵,地位超绝与她而言最为重要的人,就像是个不起眼的小兵一般,站在广场边缘,朝她笑。
这世界上除了师父之外,就只有这人能拉的住盛怒暴虐的凌玉。
“那又如何?!”
凌玉并不擅长演戏,她只是绷着脸,冷冷地朝着郑钧说道:“无需投降,我堂堂正正,照样能击溃北烈敌军。”
何其自信,何其傲慢。
但是她是凌玉,乾元熠熠生辉的不败将星。
她还没跌落,那么她就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她的话落在那些降卒的耳边,就像是几个耳刮子一样恨恨地抽在脸上,但是偏生的,他们又找不出话来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