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船舰堂堂破浪来
“田将军已死,消息既然已经无法遏制,就多向军士们宣扬田将军是因为乾元耍诈害死的。”
“说明辰不遵守约定,用阴谋诡计害死了田将军。”
“前有哄骗我二将两关,后有谋害田将军客死他乡。”
“乾元尽是这等蝇营狗苟,弄虚耍诈之辈。”
“我们要拼死战斗,为田将军报仇,最大程度调动我军的士气怒火。”
刑台关前线,两军对峙,北烈军帐之中,年轻小将居于首位,眼神阴骘,朝着几个将军命令道。
前些日子他出手毁了立埠关,跟龙怜化龙大战。
虽说拿下了立埠关,但也损失惨重。
那坚固关隘彻底摧毁,已经无法再驻守了。
季宇霆个人还丢了法宝,身受重伤。
可以说是一点没赚。
乾元这边当真不容小觑,总有些隐藏的力量冒出来。
摆在明面上的力量就有一龙,一凰鸟,明辰背地里藏了多少后手没人知道。
所以干脆定下了约定兵对兵,将对将,修者对修者。
以防修士以上欺下,掀翻牌桌,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近些日子明辰不知道在想什么,定了约定之后始终都没有发难。
北烈这边的修者也不主动出击。
都不出修者,单论兵力,北烈这里是占据巨大优势的。
但是,凌玉固死守刑台关,季宇霆偏偏还就没什么办法。
明面上的排兵布阵攻城,阴谋方面的反间、造谣……乱七八糟的计策也都使了。
但是凌玉那边还真就是滴水不漏,一点机会不给,就是硬守,就是打消耗战。
当初那白俊辛鲁莽轻松便丢了一关,如今落到了凌玉手里却是变成了最难啃的骨头。
当真是遗祸无穷。
“这……”
季宇霆的军令颁布下去,几个将军停滞了一瞬。
有人不住劝解道:“季将军,是否再考虑一下。”
田宏离世的噩耗他们早就知道了。
作为田宏义弟的邓英成更是当场晕厥,大哭了一宿。
而消息亦是不可抑制的在北烈军中传扬扩散开来。
而此刻听到了季宇霆这样的命令,几个将军感觉有些不妥。
人死为大,不太好去借这样的消息去谋划什么。
跟田宏关系最近的邓英成猛地抬起头来,双目满是血丝,死死的瞪着季宇霆:“季将军,你在说什么?”
“人死为大,怎可谣传信息,借我大哥英名,去调动军士们的情绪?”
“我大哥上天之灵,如何安息?”
该是一沉稳之将,此刻此刻他的情绪却是有些激动。
季宇霆是个很厉害的年轻将军,放眼整个北烈能跟凌玉过过手腕的屈指可数。
这人聪明机灵,精明果决,屡屡将凌玉逼入绝境,还精通些超凡术法,可以作为连通军队和修者两端的媒介。
虽然年轻的不行,但此番英才,确实是世间罕有。
邓英成自愧不如,为之折服,干脆让出权柄来,供其驱使,眼见对方一点点的把他当初的失误打了回来,亦不住为之欣喜。
但是现在,他却是有些愤恨了。
兄长死了,那就好好的休息。
怎能身后名都被人随便借用,去捏造合适的事实,引导群众情绪。
这跟吃人血馒头有何分别?
季宇霆闻言也不恼,双目冷漠沉静的过分,只是抬眼看他:“那邓将军以为该如何?”
“田将军乃我朝柱石,为我朝兢兢业业数十载,立下汗马功劳,我自尊敬之,我自为其深深悲痛。”
“现在消息已经传遍整个北烈了,我军还在战斗之中呢!邓将军以为该如何处理此事?”
“要我北烈全军停下手中战事,放下兵刃,齐齐为田将军着白衣跪拜么?”
“要我班师回朝,放弃陛下一统天下之宏愿么?”
季宇霆一连串的询问令邓英成语噎。
他眼神里全是冷漠,全是对于现实的执着,看不到半点情绪。
“你是要我军因为田将军死而悲伤,而恐惧呢?还是要我军因田将军死而愤怒,从而奋起杀敌呢?”
明辰确实诡计多端,也确实喜欢耍诈。
但是田宏的死还真跟阴谋诡计没什么关系。
田宏这样的人是很难被阴谋诡计算计到的。
二者之间堂堂正正的战斗,最终因为环境、军力、乃至于神通法术各种格言的情况交织在一起,最终导致田宏搅屎棍计划失败。
心气儿也被打散了,死在了途中。
但是真实的故事往往缺乏色彩。
如何能调动情绪呢?如何能引发仇恨呢?
只会令世人哀叹和悲伤罢了。
这只会令士气受损,起到反作用。
这是不行的。
为军之道,要将任何已经发生的事实都合理利用起来,转换视角,转换说话的方式,添油加醋,往往就能达到截然不同的效果。
被暗害的英雄是遗憾,是悲歌。
战士们视为偶像,视为信仰的英雄被敌人骗了,被狡猾的阴谋诡计暗害了,这才能最大程度上调起情绪来。
借用田宏的巨大声望,让军士们愤怒,让军士们爆发。
邓英成晃了晃身子:“不,不对!这样是不对的!”
季宇霆说的无法辩驳,但作为田宏的义弟,他感觉季宇霆说的不对,却又不知该如何申辩。
兄长已经死了。
那就该安静的安眠。
事实是怎样的,他该是怎样的结局,就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让这些尊敬他的人知道。
并且把那份力量放在为之哀悼上面,而非被旁人引动去完成其他的目的。
“我不同意!”
邓英成只觉得自己跟前坐的是个毫无感情的机器。
只知完成目的。
真实、虚假,荣耀、耻辱……这些都不在考虑的范畴之中。
“季宇霆,我大哥就是中了你的计,被你调往异国,客死他乡的。”
“你究竟是存了什么心?!”
季宇霆知道邓英成是情绪扰乱了思绪,也不想费口舌多解释什么,只是拿出一枚玉符来在他眼前晃了晃:“季某行得正坐得端,自认为无愧于心。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北烈,田将军支持我的计,才愿意动身南下,邓将军,莫要说这令人寒心之言。”
“你是军人,不管对错。”
“陛下赐我假节钺之权,我为镇南大将军,总管南征军一切事务,请你遵守命令。”
季宇霆很少拿出地位来强行压人。
他更多是一步一步做出事来,让这些人看到他的才能,遂敬佩服气之。
这也是合格的大将所为。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用自己的权力。
“我等该是众志成城,南下克敌,以报陛下之大志。莫要在这个关头引发内讧。”
邓英成眼睛赤红,只看着季宇霆道:“陛下不会容许你这样做的!我大哥在天之上的英灵也不会允许!”
季宇霆面色沉着,语声冷淡:“陛下若是不允自会降旨责罚于我。田将军死后还可令我北烈数万大军奋勇向前,为之冲锋陷阵以杀敌,他如何不允?”
“他该为之欣喜!”
“你!我大哥英名被如此捏造玩弄,用以操控他人,如何欣喜?!”
“来人,把邓将军带下去吧。”
季宇霆挥了挥手,示意帐外来人,将情绪失控的邓英成带出帐外。
邓英成叫喊着离开。
军帐之中其他几个地位更低的将军自是不敢发表意见。
季宇霆扫了众人一眼,只说道:“诸位可听明白了?”
“明白!”
“那快些去做吧!我们现在正处于攻城紧要时期,莫要让事件发酵,影响了军心。”
“是!”
季宇霆其实也算不错了,邓英成处于下属地位却如此顶撞他,质疑他的命令,他也没有惩罚对方。
行军当真是要无所不用其极的去获胜,当真是一点界限都没有的么?
人伦纲常,文明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兴许凌玉出山时,她师父叮嘱她的话是有道理的。
几人刚刚退下,又一传讯兵疾步赶来,朝着季宇霆报告道:“将军,乾元方面急报。”
季宇霆挥了挥手:“拿来。”
当他看到了信纸上的内容之后,却是眼仁一缩,脸色微变:“大齐灭亡,乾元内乱已解?”
怎么这么快?!
这段时间凌玉只能勉强后勤补给,可是一点增援的军队都没有的。
虽说总能防守下来,但力量是不断削弱的。
他坚信再过些时日,就能将凌玉这只顽抗军铲掉,大军长驱直入。
但是现在,南境混乱以解,增援可是会源源不断地支援上来的,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更重要的还在于国际大势。
乾元再不受掣肘了。
收复失地可以源源不断供给资源。
被大齐锁住的边境军力也可统统解放。
这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的!
这个乾元真的是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时间!
时间!
最特别的一点在于时间。
古往今来,那么多的战事战役,动辄便以数年计日。
偏偏是这乾元,总能抓住关窍,一举打死敌人,总能在极快的时间里完成战略需求。
大齐再怎么不堪,再怎么乱,那也好歹蓄起十多万军,占据了乾元三分之一的南境土地。
就算是乾元能吃下,也不可能这么快的!
然而现在呢……莫说是几年了,几个月都没有。
这跟自古以来的战事都是不一样的,这节奏令季宇霆不适应。
而在这其中活跃的,始终有一个人……
他眉头紧锁之际,又有几人匆匆走来。
他抬眼看去,是一仙风道骨的中年道士,赫然是那日与明辰定下约定的道人。
季宇霆起身来,朝着对方躬身行礼:“仙长有何贵干?”
对方拱了拱手,赶忙上起来扶起季宇霆:“将军莫要多礼。”
“贫道此来是有要事相告。”
“哦?”
“将军快些撤兵回镇翎关吧!”
“乾元有大军跨海而来,已破上尊设下之锁海关隘,不日便达。”
“如若令其攻破镇翎关,我军后路尽断,大势去矣!”
坏消息接连不断。
季宇霆晃了晃身子,满眼难以置信。
……
“那凌玉当真顽强,昨日季将军攻城又失败了。”
“听说了吗?大将军……离世了。”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呢?”
“真的,听闻陛下都在朝堂上哭了。”
“大将军……呜呜呜。”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没了大将军,我们怎么能抵挡凌玉那狠人呢?”
“我们不是还有季将军吗?”
“唉……乾元人当真是卑鄙无耻啊!”
……
时光缓缓流逝,盛夏时节,耀日朗朗。
镇翎关中的人们却是在汗流浃背地工作着。
前些日子明辰来袭,引动惊雷,在夜里掀起狂风,杀人无数,把邓英成辛辛苦苦修筑的防御工事摧毁了大半。
后面的这些烂摊子自然需要下面的人来辛苦工作抹平。
掌握神通之人,高能量者都是要面子的,他们出手自觉金贵的很。
只愿立那斗法杀敌之功,不愿稍稍抬手修筑城墙去做那辛苦之事。
他们是修者,不是劳工,修墙掉价了些。
自然的,这些苦活累活也就是下面的普通军士们干。
花费了不少时间才将将修好。
人们工作着,彼此之间也偶有闲话。
凌玉死守刑台关,近日接连战斗,虽说仅剩的那座关隘岌岌可危,但始终都没有被攻下。
北烈战士们的士气有所衰落。
与此同时,随着时间推移,最上层的情报终于兜兜转转的传递到了下层的耳中。
大将军田宏死了。
死在了南下进攻乾元的途中,死在了明辰的阴谋诡计之中。
皇帝陛下为之痛哭,擎苍城全城百姓皆着缟素。
北烈国家的支柱崩塌了。
田宏戎马一生,为北烈立下了多少功劳,驱逐了多少强敌。
自是为人所憧憬,他是许多人的偶像。
悲伤和愤怒的情绪在百姓和军士们之间传递。
人们或是悲叹,或是愤怒,或是意兴阑珊之际,忽而远方传来了阵阵“呜呜呜”的声响。
一时间,城中驻守的军士们猛地抬头,朝着同一个方向看去,却是眼仁皱缩:“那……那是什么?!”
北边,
目力所及,江水滔滔。
完全没见过的大船有风浪相助,自那宽阔烈河之中踏浪而行。
船舰上黑洞洞的炮口摄人心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