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原来如此
“莽河横贯豫郡晋郡等,太巫山脉矗立在陕宁郡之上,欲往北去,要道全然掌控之间于几位国公之手,交通阻塞。”聂芝说道,“他写的这一向应该就是此意。”
“所以他紧接着便写道,‘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陆运如此难,那又该当如何?”
“于是他在最后给出了答案,‘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许国以一种异常肯定的语气道,“此诗所言,欲解陆运之难,唯有一途……”
聂芝与许同互相看着对方,眼眸中闪烁着光芒,异口同声地一起道:“弃陆走海,以行海运之事!”
“单就此诗而论,林立此子,一语双关,实乃大才。”聂芝不得不诚心叹服,道:“但是,他想要说服我,仅凭这诗,还是不够。”
“林望京既然只让他借诗会名义过来,应是有避嫌之意。监察司眼线众多他也不便登府密会你。毕竟,私交军方,可是宁王大忌。”
“所以林立也不会直接过来见你,他既写此诗,接下来应该还有后手。“
聂芝沉吟片刻,忽而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今日宾客的贺礼可曾登记造册?”
老莫知道聂芝问的是什么,赶紧应道:“老奴且去看看。”
一盏茶的功夫,老莫便携林立贺礼而归,聂芝接过来,略一沾手,便知这是一幅画轴,聂芝大步走到厅内一长桌前,将画轴摊于桌上,徐徐展开,画卷长达半丈,见方四尺,到了最末,纵观全貌,赫然是一幅中州水墨画!
画的左端,只用了寥寥数百笔,便将泱泱中州给粗略描绘出来,而画的右侧,是一望无际的汪洋,在汪洋之上,竟是百船齐驱,千军列于船上,披甲而立,聂芝站于画前,只觉一股杀伐之气几乎要跃出画外,朝自己扑面而来!在画的最末,两行五言绝句凛然印于画上,与画的内容遥相呼应:
“会当凌沧海,百舸竞逐流!”
只这一句,聂芝便知林立意欲何为,一股方刚血气自聂芝脚底而发,自下而上,直冲发端,四个字自聂芝口中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筹建海军!”
意图再明显不过了,可聂芝反而陷入了更深的疑惑中:“何以建海军?船从何出?资从何来?”
许同没有回答,他看得比聂芝要仔细,多年来他算聂芝的半个军师,能谋善断,也略通画理,所以他把注意力放在了聂芝暂忽略掉的左端,他发现,寥寥数百笔勾勒出的中州地貌中,有几笔,相较于其他,笔墨稍重。
许国伸出一指,轻点画轴,先指中州的南端,道:“南州城。”
接下来分别指向两处,“宝宛江”,“韶昌城”。
“这三处的笔墨,林立都落笔偏重,像是故意而为。”
然后,许同自南往上看,又发现了几处,他这次动作缓慢了一些,似是在犹疑,又似是在印证心中所想。最后,指尖稍再用力,重重地指落下去!
“血农五岛。”
“津郡。”
“……北疆。
许同看向聂芝,沉声道:“这几处,自南州城始,经宝宛江,沿海自南而北,过血农五岛,在津郡与北疆而终。这应该是一条海运路线,只是,要运的是什么?”
许同也如聂芝一般,陷入了浓浓的疑惑中。
恰逢此时老莫提了一嘴:“这林立的贺礼,与南安侯女柳影的贺礼,是一并送过来的。”
聂芝许同齐齐回首,盯得老莫心里直发毛,聂芝斥道:“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拿过来!”
老莫早就备在手里,聂芝一说,立即便递了过去。柳影所献贺礼藏于一檀盒内,檀盒小巧古朴,聂芝解开盒扣,一阵温和的光芒自盒内散出,不过瞬息,便充满了整个阁楼的小房。
聂其看着盒内之物,眉头却轻轻皱起。
只是一块圆润的高级水神晶石,居然只是一块圆润的高级水神晶石。
这块晶石相较于市面常见的,略微高级些,能量要浓烈一些,含量要精纯一些。但,大抵也就是如此而已了,并无其他独特之处。以南安侯府之底蕴,以柳影心思之玲珑,所献此礼相比其它宾客的,可以说是有些掉份了。
许同也如聂芝一般,盯着这块晶石看了许久,却没能发现有何异常之处。这真的只是一块产自南安侯矿场的晶石。忽而,许同似想到了什么,猛然站起身来,颤然指着这晶石,声音因为激动而里得有些扭曲,尖声道:“不对!”
聂芝问:“何处不对?”
许同沉声道:“这的确只是一块晶石,最为常见不过。但这应该是南安候在南郊的晶矿所产,南安侯之产业,继而联系到方才林立所献的画卷。答案……呼之欲出。”
一道闪电自聂芝的脑海中划过,他与许同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震撼,惊讶,恍然,以及熊熊燃烧的野心。
聂芝语气中充满了释然:“原来如此。”
许国以同样的语气道:“其才思之奇,如天马行空;其才思之诡,如羚羊挂角。”
聂芝由衷叹道:“方才我所问的,船从何出,资从何来,原来答案早已都在这幅画里。”
许同点点头,先是指了指檀盒中的晶石,而后指了指画中笔墨稍重的几处,最后道:“南州之晶石,经宝宛江而入韶昌,换乘海船,沿东海北上,以供京营,北军之用度。如此,可兴海贸。”
“欲兴海事,必先利海船。且须得船坚体阔,才可无惧风浪。此种海船,建成之后,可一船复用。安时,便做商用,战时,则做军用。”
聂芝颔首:“船,便从此处来。”
许同道:“海路漫漫,途经血农五岛,以及各国公府接攘海域,欲使侧翼不受各府威胁,且免海寇之患,则海贸须得水军护航。如此,水军可分海贸之利。资,便从此处出。”
然后,许国再指画卷中的血农五岛,补充道:“如我所料不差,五岛之源血,必会随我广南军船一齐北上,绕过忠国公府私供北军。同时,其所耗之晶石、铁路、粮草,应会协商从而在我两郡购得。如此,五岛方可超然于忠国公府之外,不受节制。”
聂芝笑言:“其有所需,我等亦有所求,两全也。若能与五岛共荣辱,不仅可通东海海路,且能低价获取源血,还可削弱忠国公府之实力,一举三得,一石三鸟,何乐而不为?所谓开源节流,不外乎如此。许同,水军可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