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从中作梗
“世子见谅,昨日杨凡主事差人前来邀约时,并未言明世子也将前来。”周康试着解释。
“下官听懂周营将的意思了。”杨帆阴恻恻地道,“是下官疏忽了,并未言及世子……想来也是,世子若是不在,以下官区区微末官职,怕是入不了周营将的法眼,周营将姗姗来迟倒也再正常不过了······”
杨凡可是一头老狐,抓住周康话里漏洞,将周康来迟的原因与看不起他们这些主事相关联起来,硬是要坐实周康目中无人的托大之举!
周康脸色一变,杨凡这话里话外,无一不在暗示着自己方才那句话的意思是,世子不来,那他周康来迟又何需理由,何需解释?另一层含义不言而喻,你杨凡不过刑法司一个主事,有什么资格让周康特地去解释?
这话要传出去,只怕要引起广闽郡所有主事对周康的敌意。各司主事在司里仅是屈居于副司首之下,可以说是广闽郡官僚体系里较为庞大的中坚力量,不容小觑。杨凡这一顶帽子扣上来。周康说什么也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接过去。
但在周康将将开口解释之际,林立见缝插针,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方才杨主事领着几位大匠师勘测回来,想必对于矿场改建事宜已是有了个大致轮廓了吧?”
周康一肚子话被堵在胸里没能说出去,就被林立转移了话题,差点没闭过气去。他心中暗道,你大爷的,从哪里冒出来的愣头青,这么没眼色,关你毛事啊?
只是一瞬,周康的脸色倏忽就阴沉了下来,朝着杨凡指着林立问道:“这位是?”
杨凡笑着应道:“这是船舶司林司首的侄子林立林公子。”
“哦?那这位林公子在司里任何官职?”周康故作茫然。
“在下并无官职。”林立轻声道,不卑不亢。
周康向着杨凡沉声问道:“杨主事今日邀我等前来,是为踏青,还是有要事相商?”话中隐意便是,商讨要事的话,怎么会让林立这种无官无职的小辈前来?
林立心中一笑,周康果然名不虚传,睚眦必报得很。林立看了柳川一眼,柳川会意,对着周康说道:“林公子与我南安侯府有些交情,再者他一向见解有些独特,所以我便做主邀地前来商讨矿场改建事宜。”
柳川世子如此说了,周康自是不能再揪着这一点再生是非。但周康在南州城这么多年来,从来都不是易与之辈。他扯着嗓子,阴阳怪气地笑道:“世子的意思我听懂了,那我倒要听听这位林公子有什么独到见解了。”
林立为谨慎起见,预先打了个埋伏:“独到谈不上,至多算是一个局外人的些许浅见。既然世子与周营将姑且一问,那么在下便姑一答。”
柳川于是问道:“林公子以为,投放万余刑徒到矿场,需要房舍几何?”
林立答:“据我了解,南郊牢狱原址有牢舍五百间,禁制类神纹阵七十三处,在押刑徒一万四千。而此处南郊矿场,原先矿工所住房舍有百余间,稍加改造及扩容,可容纳几千刑徒作为休息之处。”
“那其余近万刑徒劳作之余,又将住在何处?若是扩建房舍,所耗必将不菲。”
林立心中早有定计,指着不远处。目光所及之处,是许多以前开采过的已经荒废的旧矿洞。
“这些洞穴,阴暗潮湿,要是以前侯府招募的那些矿工,想必是不愿居住。但刑徒不同,一来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二来这些洞穴相比房舍,稍加改造之后,对于刑法司而言更为安全,刑徒更难以脱逃。”
“如此这般,倒是省了一大笔银子。”柳川赞许地点点头,接着又问道:“那林公子又以为,需要守备几何?”
这一问,周康眼眸微张,想着,这两人的双簧,唱到关键之处了。
林立声音不大,却是一语惊人:“除刑狱司原先的几百守备外,再有两百足以。”
“荒唐之言!”听到这里,周康忍不住跳了出来。也不怪周康,按林立所说的,仅仅再需两百人,也就没周康什么事了,连半个营的人数都安置不下。周康所在的治安军分成四个营,周康所率的是三营,共有六百多人。在周康看来,南郊矿场可是个肥缺,通过这个跳板,就可以跟南晶北调沾上边了。到时这么大的工程,漏一丁点出来,也足够他赚得盆满钵满。现在林立意欲将所需守备力量往小了说,分明是想从根本上将他周康三营排除在外!
官场中人,官场中事,阻人进步如同夺人之妻,周康哪里忍得了这夺妻之恨,咬牙切齿道:“南郊牢狱旧址原是狭小的封闭之地,尚且需要五百守备。如今这南郊矿场可是一片空旷,既无阻挡之物,也无遮蔽之物,只加两百守备,刑徒只怕都跑得不剩几个了!”
周康的戾气之盛,站在他的对面,逼人气势汹汹而来,林立却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仍是慢条斯理地道:“许多道理,很多人总以为,以前是这个样子,那么以后也会是这个样子。但若是看得透一点,究得深一点,就会发现,原来,这个道理本身就是站不住脚的。”
周康等人一脸茫然,就连杨凡秦青也不知林立所言到底是何意。反倒是在柳川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柳影,像是与林立心有灵犀般,若有所思地说道:“林公子是说,刑法司以前承袭下来的那一套法子,并不完善,徒耗人力?”
林立心中一叹,这个女子心思之玲珑,一点就通,如此心智,在广闽郡女流之辈中应该屈指可数了。但他不能完全顺着柳影的意思说下去,他可不想直言刑法司内务的不是。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思,也必有一得。”林立先是谦虚了一句,而后说道,“寻常时日,寻常之地,寻常法子,的确需要更多的守备力量,但如今天时地利人和皆备,那又是另一番转机,另一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