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蕨根粉

宋阳心里还一直惦记着那只豹子。

石径修好之后,他带着冯晓萱又连着上山找了两天,却始终没再见到那只豹子的踪影。

豹子有自己的领地意识,通常会在树皮上留下抓痕,在草地上蹬出明显的刨痕,还用粪便来标记领地范围。

但可能是之前被惊扰过,这习惯在夜间活动的猛兽,一晚上就能跑到十几公里外。它没再跟着羊群,跑远了。

宋阳虽看到了一些它留下的痕迹,可都不是新鲜的,只能暂时放弃寻找,心里盼着下次再来时能准确找到它的行踪。

这段时间,五只小寒号鸟长大了不少。山洞里的小石洞里,经过日积月累,积攒的五灵脂被宋阳清扫出来,在晒席上晾干后,有三四斤重。

他带着三张果子狸的皮毛、炼出的油,还有这些五灵脂,一起拿到供销社卖了九十四块钱。

如今,他手里零零散散的钱,加上结婚时收的礼金,已经有一千八百多块了。

在那个万元户都极为罕见的年代,这可是一笔巨款。

宋阳回到家时,冯晓萱正在河边洗衣服,宋建国和王静雅则忙着去上工了。

休息了几天后,村子里又忙碌起来。土地得翻整,下雪时经霜雪一冻,来年能减少虫害。

而且现在正值落叶期,山上堆积着厚厚的松针、落叶,得组织人手把这些搂回来,放进猪圈、羊圈、牛圈,沤成粪草,为来年积肥做准备。

宋阳却没心思管这些。他心里清楚,就算地种得再好,明年遭遇洪涝,庄稼也得遭殃。

只能等分田到户时,各自忙着补种冬小麦和蔬菜,赶在来年夏天前收获一波粮食。

宋阳作为经历过天灾的人,打心底想把这件事告诉公社、县上,甚至想让全蜀地的人都知道,提前做好预防,避免遭受重大损失和伤亡。

可他悲哀地发现,就连自己的父母,他都没法说服他们提前做准备。

“你小子莫不是在胡言乱语?你还能未卜先知?”宋建国一句话,让宋阳无言以对。

难道要告诉他们自己是重生的?这听起来更荒诞,要是传出去,说不定会被当成牛鬼蛇神、妖言惑众的人关起来。

他深知自己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山民,人微言轻,就算是再有名望的人,说这种毫无依据的话,也没人会信。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小人物能护住这一村人就已经竭尽全力,至于更多地方,他知道自己没那个能力。

但此刻,他觉得让村里人多储备些粮食迫在眉睫。

不然明年日子会很难熬,只能靠救济粮度日,更别说要撑到八三年麦子成熟。

所以,当冯晓萱在河边问他明天打算做什么时,宋阳思索片刻后说:“上山挖蕨根,或者去捡山核桃、毛栗子和青冈籽。”

“捡这些干啥?蕨根和毛栗子做成粉还不错。”冯晓萱满脸疑惑,“可野核桃外壳那么硬,很难敲开吃到核桃仁,青冈籽舂成面又苦又涩,费力气弄这些干嘛?”

“野核桃能榨油,榨出的油品质很好。青冈籽舂的面,虽然口感不好,但加上麻辣调料做成粉,也挺爽口的。而且弄回来还能喂猪和寒号鸟。”

这两样东西处理起来确实麻烦,可总比没吃的强。

在这个年代,有钱没票都难买到粮食,更别说很多人家既没钱也没票。

宋阳不愁自家没吃的,他有办法弄到足够的粮食和肉熬过明年的艰难日子,但村里其他人呢?没钱买粮,用这些东西当粮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但问题是,怎么带动大家行动起来。宋阳想到让宋建国以队长身份发动村民。

宋阳顿了顿,接着说:“我想着,咱们日子好了,可还有好多户人家,年底分红分粮后,撑不了多久就会没饭吃,只能找队上借粮打欠条。不如趁现在野果成熟掉落,抓紧时间和山上的野猪、松鼠抢点口粮。对了,还有葛根,也能做成粉。”

“你倒是热心……可咱们哪管得了那么多人?”冯晓萱摇着头说。

“都是一个村的,能帮衬就帮衬点。满山遍野的野果烂在山沟喂野猪、松鼠、耗子,太浪费了。咱们日子好了,也不能忘了大伙,也算笼络人心,对以后想做的事有帮助。”

宋阳以后想搞种养殖,需要人手和大伙的支持,不然路不好走。

冯晓萱知道宋阳心里有不少想法,小两口枕边话说了很多,宋阳对未来的规划常常说得冯晓萱热血沸腾。

既然是为了帮大家,引领一下也无妨,万一真遇到灾年呢?

“那你打算怎么做?”冯晓萱问道。

“我想,咱们花几天时间,上山挖些蕨根,捡些板栗、核桃、青冈籽回来做成食物,先让我爸、王岳他们尝尝。他们要是觉得好吃,再让他们鼓励村民去做。都是为了填饱肚子,大家肯定乐意。”

先说服自家父母,事情或许会容易很多。不管怎样,宋建国作为队长,也希望村里人的日子越过越好,这也是他的功绩。

“行,下午去捡板栗、核桃和橡子?”冯晓萱又问。

宋阳想了想,说:“咱们先去附近挖点蕨根和葛根。”

这两样是村民最不愿去弄的,但在宋阳看来,它们最有价值。

俗话说“气派蕨菜运气葛”,这话看似没道理,实则蕴含着山里人的生存智慧。

意思是挖蕨根需要胆量和毅力,挖葛根更多靠运气。挖蕨根为什么要胆量呢?有些蕨根在地下一米深,得顺着蕨杆挖到尽头才知道结果,不是一般人能坚持的。

而挖葛根靠运气,可能几天挖不到,也可能一锄头下去,就能挖到总重超一两百斤的一大窝葛根。

荒草坡上蕨根成片,山沟谷地葛根藤四处蔓延,产量最大,可这是重体力活,没多少人愿意干。

到了八五、八六年,情况就不同了。蕨根能制成蕨根糍粑、粉丝、粉条,可长期存放,还能卖钱,是美味的商品。

山里的野葛根那时一斤一毛五,很多人争着挖,运气好挖到一窝葛根,能卖几十块,是难得的好事,还有人开着拖拉机专门到山里收购。

宋阳现在只是提前让大家熟悉,以后大家就都是熟手了,宋阳也想开上拖拉机,他有自己的打算,只要找准路子,当小山民也能过上好日子。

中午宋建国和王静雅回来吃饭时,宋阳和冯晓萱没提这事,两人吃完饭,扛着锄头去了附近山坡。

蕨类植物漫山遍野都是,如今蕨菜没那么受欢迎,被当成清理不完的顽固杂草,要是在田里发现,不及时清除,两三年就能长满整片地。

蕨菜生命力和繁殖力极强,地里只要残留断根,第二年又会长出一大片,不用担心挖绝。

当然,后来蕨根粉制成的商品畅销,山野里的蕨根就遭了殃,于是有了挖一半留一半的规矩,和山里采药的做法一样。

蕨菜春季采摘,蕨根却是深秋和冬季采挖,大概每年11月到次年1月。蕨菜是一年生蕨类植物,冬季枯萎,正是采挖的好时机。

蕨菜一般长在土质干燥的地方,这种土挖起来费劲,所以想轻松采挖蕨根,最好选雨后,泥土湿润,容易挖出。

不过这样挖出来的蕨根沾满泥土,拿回去清洗也麻烦。而且蕨根挖完得一筐筐背下山,说挖蕨根是辛苦活一点不为过。

连着多日天晴,山坡泥土板结,两人抬着锄头找浅一些的地方挖。

一下午挥汗如雨,好歹挖了百多斤,看起来像一堆堆树根。

只是做个示范,引起大家兴趣,宋阳和冯晓萱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没多挖。

他们像挑柴一样,用藤条捆成四捆,插上杠子,挑回盘龙湾,放到河里一根根冲洗干净。

加工才是最麻烦、最耗时的。家里有舂米的石碓窝,洗净后把蕨根放进去,用木榔头反复捶打至稀烂,再用大筲箕铺上纱布,用水洗出里面的淀粉,装在缸里沉淀。

隔天把水倒掉,沉在缸底的淀粉还要晒干保存。

后来很多山里人从事这一行才明白,挖蕨根要一天,打蕨根粉要一天,晒蕨根粉又要一天。正因为挖蕨根费劲,处理麻烦,很多人不愿意干,即便它曾是饥荒年头的救命粮。

宋建国和王静雅回来看到小两口摆弄这些,只是简单问了句:“弄这些干啥?”

冯晓萱简单回了句:“想做点蕨根粉条尝尝。”

老两口习惯不过问小两口的事,随他们折腾。

第二天老两口去上工,小两口把缸里的水舀掉,把沉淀在底部的蕨根粉弄出来,放在晒席上晾晒。

宋阳估算了一下,大概十五斤蕨根才能做出一斤蕨根粉。

昨天一下午忙活,才做出不到十斤蕨根粉,但要是当口粮,够一个四口之家吃三四天,还是挺有成就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