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4
医院大厅内, 南熹紧跟在贺景珩的身后，因为人流，两人不得不一前一后, 他心里着急, 因而走的有些快，但握住南熹的手却一直没松开过, 下车前, 还问她要不要去医院旁边的咖啡店等他，是因为害怕自己步伐太快而扯到她的伤口。
可南熹拒绝了, “我想陪着你。”
在接到赵毓楠那个电话之后，两个人便直接从京市开车回了东城，一路上，贺景珩的眉头都像是堆在一起，脸色很不好, 上高速前, 南熹提议她来开车，因为怕他因为外婆的事情而分心, 但贺景珩却以她受伤为理由拒绝了。
“放心。”他最后说了这两个字，让人无法拒绝的语气，南熹也只好妥协。
南熹说要陪他时, 她清楚地看到贺景珩眼底的动容, 也因为如此, 她更加确定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她不要他感动，只想他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即便他的亲人此刻都在这里, 更重要的是，她也想试着付出一点。
即便迈出这一步有些难, 但为了贺景珩，她愿意试试。
南熹并没有觉得自己在他心里是多么特殊的存在，但至少，在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扔下他，而她，也是真的不忍心看着他孤寞的背影独自离开……
她总想着人在面对这些时，身边总要有人陪着，就像是当初的自己。
那个曾经独自躺在急诊大厅的自己，是如何熬过那个夜晚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已经有些记不清了，可她唯一能回想起来的就是，那一夜的风，寒冷刺骨......在她的身体里烙下了很深的印记......
南熹相信，如果两人身份调换，贺景珩也同样会这样做，并且毫不犹豫。
两人一起从电梯上下来，就看到正站在病房外的贺怀谦还有赵毓楠。
“来了。”一个打扮精致的中年女人往他们这边走过来，略扫了一眼南熹，随后面朝贺景珩说了句。
“嗯。”贺景珩语气平平。
南熹忽然觉得这气氛有点怪异，那个打扮很是讲究的女人，如果不是往他们这边迎过来，南熹甚至觉得她只是这医院里众多患者家属的其中一个。
因为她浑身散发的冷漠，还有她那双打量人时满是不屑的目光，不像亲人，更像是陌生人，实在让人有点不舒服。
若是平常，南熹一般都会绕着走，可因为她是贺景珩的母亲，她躲也躲不掉，只能面对。
赵毓楠身穿一件墨蓝色旗袍，既端庄又更显身材修长，一头浓密的长发烫了卷，原本随意披散在肩上会更显几分柔雅，可却被她精心梳了一个发髻在脑后，因而多了几分干练的气质。
这份独特的气质，就像是她初中时候的班主任，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看到自己不喜欢的学生总是眼神很不友善，但若看到自己喜欢的，就偏爱的不行。
南熹忽然觉得，赵毓楠也是这样的人。
赵毓楠像是察觉到了南熹的视线，于是一偏头朝她看了过来。
贺景珩捕捉到母亲的目光，随后将南熹向前牵了几步，大方介绍道：“我女朋友，南熹。”
“阿姨好。”南熹也笑着打了招呼。
南熹不太习惯这些，但骨子里的教养还是让她懂得该要如何和长辈相处。
赵毓楠笑了一声，但表情却没什么波动，只是问了贺景珩一句：“这次是女朋友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南熹正疑问，便听到身旁的贺景珩解释，“追来不容易，所以您就别再想着安排相亲了。”
南熹心里了然，估计是贺景珩的外婆之前和他们说过，至于是怎么说的，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去看看你外婆吧。”一直站赵毓楠身后的贺怀谦，这时突然走到几人中间，喊人过去。
贺景珩点了点头，南熹又笑着同贺怀谦打了声招呼。
几人一起进去，护士正在给宋竹君量血压，宋竹君一见人都来了，刚想擡手说话，就被一旁的护士轻轻摁了下去。
等到护士记录完，从房间出去后，宋竹君才笑着擡手招呼贺景珩和南熹过来。
“南熹也来了。”宋竹君是很喜欢南熹这姑娘的，人长的漂亮不说，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外孙是真的喜欢。
光是喜欢，就已经很难得。
“外婆。”南熹甜甜的喊了一声。
宋竹君更高兴了，满脸慈笑的瞅着两个人，两人进屋时，牵在一起的手，宋竹君一眼便看到了，因而心里也明白了一个大概。
“您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也不提前说，要不是家里的阿姨发现您不对劲，您还打算扛到什么时候？”贺景珩来的时候，整个心脏简直要被担忧填满，因而这会儿说话，即便是在假装发火，语气也过分着急。
南熹在背后用手怼了他一下。
贺景珩也明白自己语气太过，赶忙低下头道了声歉：“对不起，外婆。”
“怪我，去看您的时间太少了。”
宋竹君怎么会怪自己的外孙，笑着擡手拍了拍他的肩，“傻孩子，说什么呢？你每周都抽出时间来看我，可比你爸妈回来的次数还要多。”
“别动不动就把过错往自己的身上揽，外婆岁数大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这怎么能怪你呢。”
“这次啊，多亏winter了，要不是我倒下去的时候它在我身下提前垫住了，我这把老骨头没准真要交待了。”
贺景珩不爱听，“您说什么呢！”
宋竹君拿自己的孩子没办法，于是也只好顺着贺景珩的意思说：“好好好，你不爱听，外婆就不说了。”
“不过记得回去的时候奖励winter吃肉。”
贺景珩：“您放心吧，肉少不了它的，您只需要踏踏实实的养好身体。”
“您好好的。”
从医院出来后，，贺景珩带着南熹直接去了停车场，赵毓楠跟在两人身后，喊住了南熹。
“南小姐。”
南熹脚步微顿，松开贺景珩的手，转身过去。
“阿姨。”
赵毓楠笑着朝南熹走过来，随后看向满眼戒备的贺景珩，“你外婆叫你回去，说是有东西要给你。”
贺景珩哪敢把南熹自己留在这里，牵住南熹的手就要带她一起回去，但却被赵毓楠拦下了。
“景珩，我要是真想做点什么，你觉得你能拦得住我吗？东城就这么大，我有的是办法私下见她。”
“你总有不在南熹身边的时候。”
贺景珩懒得听赵毓楠咬文嚼字的真理，嗤笑着怼道：“东城是很小，但您的手也伸不了太远。”
“我们去找外婆。”贺景珩柔声对站在自己身侧的南熹说。
赵毓楠对贺景珩的态度并不意外，只是，他从没有当着外人让她下不来台过，这一点是令她最惊讶的。
眼前的女孩儿看着年龄比自己的儿子要小几岁，模样是好看的，只是那双眼睛，让人琢磨不透。
看不清心思的人，她不喜欢。
宋竹君和自己说过这姑娘，自然也说过贺景珩对她有多在意，只是她当时并没觉得什么，三十岁的男人看上比自己年龄小的也正常，在她看来，不过是图个新鲜。
谈恋爱可以，但结婚......
“南小姐有结婚的打算吗？”赵毓楠不打算瞒什么，她虽然没怎么管过自己的儿子，但她自己生的，多少还是了解他的脾气，若是逼得太紧了，恐怕他还真做得出来带着南熹离开东城这种事，到时候连人都见不到，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南熹听到这问题，原本已经迈出的步子又退了回来。
“您怎么这么问？”
赵毓楠笑了，“这问题不是很正常吗？谈恋爱的下一步不就是结婚？”
南熹哑然，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这个有些突然的问题，毕竟她还没想过。
贺景珩看出南熹有些无措，于是瞥了一眼赵毓楠，随后冷冷道：“结婚急什么，水到渠成的事情。”
好不容易抓住南熹的破绽，赵毓楠怎会善罢甘休？
她偏了偏身，眼睛依旧看着南熹，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在问贺景珩。
“你不急，t难道你外婆不急吗？人到了这个岁数就是活一天少一天，见一面少一面，难道你不想让你外婆参加你的婚礼？”
“你已经是三十岁的人，比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想玩就玩，也不用考虑后果。”
最后这句话，赵毓楠是说给南熹听的，南熹听出来了，擡起头迎上赵毓楠并不友好的目光。
“阿姨，这话您自然有资格说，可人这一辈子不是为了完成kpi在活，什么年纪该完成什么事情，不是固定答案，每个人的人生都不一样，仓促去完成所谓的目标，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鱼和熊掌无法同时兼得。”
“这话说出来，可能您会不爱听。”
赵毓楠觉得有趣，一脸不屑的看着她，满脸不在意，但还是问：“什么话？”
南熹也不怕，赵毓楠摆明了就是不喜欢她，她也完全没必要费心讨好，自然也没必要太过咄咄逼人。
她轻甩开贺景珩的手，随后往前走了几步，擡起头同她对视，说话时也完全不再客气：“就像您，根本没有做好生孩子的准备，可却因为某些因素必须生，孩子生下来了，却又没办法放弃自己好不容易做起来的事业，最后，您只能割舍掉其中一样。”
“可若是按照自己的步伐来，原本会有更好的结果，不是吗？”
南熹这话着实戳到了赵毓楠的痛处，她的确不是因为爱情诞下贺景珩，而仅仅是因为她觉得周围的朋友都生了，再加上亲戚总是话里话外的暗讽她，她才会在完全没考虑好的情况下，生了孩子。
可对于她来说，那团肉块远不及她一手打拼出来的事业重要。
“你......”赵毓楠被噎的一时说不出话。
“抱歉，阿姨，不是故意气您，只是我觉得，很多事情是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上，而不是人云亦云，然后打乱自己的计划去做。”
“人生原本就不是复制粘贴。”
“而且，我也相信外婆一定会健康平安。”
赵毓楠哪里吃过这样的瘪，正打算好好教训南熹几句，却被贺景珩擡手拦住。
“您现在想管我的事儿，是不是太晚了。”
贺景珩根本不等赵毓楠再说话，牵着南熹就往前走，走了两步，迎面碰到刚从医院里出来的贺怀谦，父子俩对视一眼，没说什么，而后各自向前。
赵毓楠被气的不轻，贺怀谦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回家吧。”
赵毓楠正在气头上，平时在公司里颐指气使惯了，今天却被一个小丫头教训了，最重要的是，南熹每一句都说到点儿上了。
贺怀谦往前走了两步，见赵毓楠没走过来，一回头就看到她还站在那里生气，心里无奈，但还是走了回去。
“孩子们的事儿就随他们去，我们作为父母确实不算合格。”贺怀谦擡手搂住赵毓楠的肩膀带着她转身往停车场走。
当时两人忙于事业，不管是贺怀谦自己还是他的妻子赵毓楠，都对那个刚生下来的小肉团子，没什么感情，赵毓楠甚至月子都没做完，就开始工作。
贺景珩最需要陪伴的日子都是宋竹君一个人带过来的，大概人一上岁数，就会看明白许多事情，最开始，赵毓楠找家境优越的姑娘给贺景珩安排相亲时，他也是十分赞成的，但是今天，在他见到那个叫南熹的姑娘时，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儿子想要的是什么。
那姑娘身上还有伤，还是方才听宋竹君说的，可即便是这样，她也要陪他来一趟，哪怕是知道会碰上他们这种并不开明的父母的情况下。
说实话，贺怀谦，倒是有点喜欢那丫头，和大部分做派千篇一律的富家小姐不同，南熹这姑娘有点性格。
“晚上我叫家里的阿姨按照医生的要求做好饭菜给咱妈送过来，医院这边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景珩的事儿也是，他已经三十了，好多事情都会有自己的考量，咱们做父母的自然是想看孩子过得好，可你选的未必是他想要的。”
听贺怀谦这么说，赵毓楠有点儿不服气，她用力甩开他，语气里满是怒火的对他说：“我们当初的确是把重心放在了工作上，可他得到优渥生活哪一样离得开我们的努力？没有钱难道去喝西北风？没有钱还轮得到他随心所欲的想做什么做什么？他从国外回来，我让他学着接手公司，可他却跑去开了一个什么酒吧！”
“陪伴有钱重要吗！”
贺怀谦看见妻子发火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忍，看来那两个孩子是真的给她气到了，眼下也不好再多劝什么，说多了，也是火上浇油，只好软下性子去哄。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先回家，咱们连夜从外地赶回来，都还没坐下歇歇，景珩那边回头我去问问。”
如此，赵毓楠才终于消了些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