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是什么女巫下的诅咒我并不了解,但我曾听父亲说过,”史密斯伯爵喝了一口茶说,“你的曾祖父,也就是国王查理一世,曾去过一次瓦伦谷。”
唐纳德曾祖父,也就是太爷爷,查理一世曾亲自带兵去到瓦伦谷,在附近驻扎了军营,与敌国展开拉锯战。
那个时候,史密斯家族中也有人亲自陪同国王查理出征,因此,几代之后如今的史密斯伯爵对此事仍旧知晓一二。
而在这次瓦伦谷战役中,国王不幸受了重伤,跌下了山谷。
当时这件事,对于整个军队来说打击巨大。
如果不是史密斯家族的前辈力挽狂澜,与将军一起带领军心几乎溃散的将士们一起,守住了边界线,恐怕瓦伦谷到现在都已经属于敌国了。
而国王查理跌入山谷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人得知。
将士们沿着山谷四处寻找,足足在原地等候了半个月,依旧无果。
当时的将士们已经做准备第二天就回王城公布国王离世的消息,然而当时的查理国王还没有子嗣,王位属于谁将又会是一场纷争。
但就在将士们准备离开的前一刻,查理国王奇迹般地出现了。
他不仅没有起,身上也没有半点伤口,面色反而非常红润。
没有人知道国王是怎么在坠入万丈深渊后活着出现的,查理国王本人也对此避而不谈,只说是神的眷顾。
后来,查理国王与一位别国的公主结婚了。
然而,就在王后诞下王子的那一天,王后去世了。
也是同一天,悲痛万分的国王颁布了女巫绞杀令。
所有的百姓,一旦被认定为女巫,就会丧失所有身而为人的权利,他们的地位,甚至比奴隶还底下,连猪狗都不如。
任何人都可以杀死他们并不负法律责任。
没过几年,查理国王也去世了,而且死得时候很凄惨,浑身上下长满了肿瘤一样的肉块,尤其是下腹部到大腿的位置,更是惨不忍睹。
与此同时路易斯王国经历了一场大旱灾。
人们终于确信,是女巫害了王室和这个国家。
从那以后,女巫再与人权可言。
“其实陛下,您不是第一个提出过要解放女巫的人。”
讲完查理一世的故事,史密斯伯爵话锋一转,说道,“这个人就是您的母亲,先王后米兰达。”
唐纳德微微错愣:“母后?”
“先后是一位非常令人尊敬的女子,曾有一段时间,人们对她的敬仰不亚于当时的国王乔治——也就是您的父亲。”
“母后……是如何说的?”
“先后米兰达曾找我谈过,她认为女巫绞杀令残忍又荒谬,让我试图劝说先王解除这个制度。”
“史密斯伯爵,您不觉得这样太可笑了吗,王室的事情,却要陪女巫们背锅?”
王后米兰达端坐在史密斯伯爵的对面,那会儿伯爵也很年轻,他对王后说话时也充满了恭敬。
“王后殿下,有些事情,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解决的。”
史密斯伯爵说:“不仅仅是女巫的恶毒观念深入人心,更重要的是,在这背后,还有许多利益和政治因素……”
“我知道的,伯爵。”米兰达温和地笑了笑,“既然这样,我们退而求其次,制定一条法律,明文规定女巫也有基本的人权,不能被他人随意杀害。”
年轻的史密斯伯爵搬弄着手指上的戒指,思考了很久,最后说道:“殿下,我会尝试与国王陛下沟通这件事。”
“非常感谢您,伯爵。”米兰达王后站起身。“我知道乔治有时候会显得固执,但请您务必尽可能说服他。”
“最后先王还是同意了,我们颁布了给予女巫基本人权的法令,但是……如您所见,陛下,人们依旧保留着旧有的认知和观念,这条法令如同虚设。”
“这也是为什么,”唐纳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弗朗西斯敢大量虐杀女巫,抽干他们的血给自己和夫人延年益寿的原因。”
史密斯伯爵深深叹了口气。
“陛下,虽然我从未做过这种事,但我不得不告诉您,很多官爵贵族或多或少都有参与其中。”
“我作为一个老臣,想得很简单,我只想辅助您,稳固您的政权,稳固路易斯王室。”
“所以,我才会故意提出反对解放女巫,如果我不这样做这缓兵之计,恐怕会有很多人反抗甚至叛变……”
史密斯伯爵看着唐纳德的双眼,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
唐纳德的眼睛,长得非常睁他的母亲米兰达。
许多年前,年轻的先王后米兰达,也曾用这样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凝望着自己,对他说:“史密斯伯爵,我预感到……我这个王后,很快就会失势。”
“乔治他忌惮我在百姓心目中的权威,也担心我功高盖主,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裂缝……” “我总是梦见,所谓的女巫的诅咒,会再次荒谬地出现在我身上……”
所以这一切,真的是女巫的诅咒吗?
史密斯伯爵希望是这样。
一个是他忠诚侍奉的君王,一个是他偷偷爱慕的王后。
他希望这一切的悲剧都是因为女巫的诅咒,只是因为简单的女巫的诅咒,与其它任何杂乱的利益情感无关。
“伯爵,我会继续解放女巫。”
唐纳德双手撑在下巴之上,英俊的脸庞神情坚定:“即使困难再多,都可以一一克服,这一次,我希望您能全心全意地帮助我。”
……
唐纳德回到寝宫时,有些意外丶但又似乎不那么意外地看到了等在门口的阿多尼斯。
阿多尼斯站在小花园门口,金色的长发简单扎在一起,他脸上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忧虑,眉毛轻轻皱着。
“阿多尼斯,你有话想和我说吗?”唐纳德问。
“进去说吧,哥哥。”
两人走进房间内,唐纳德屏退了仆从,耐心地等着阿多尼斯开口。
阿多尼斯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哥哥,这几天我想了很多。”
“关于什么?”
“什么都想到了,关于你,关于我,还有母后和父王……”
“以及母后曾希望我能和威尔王国联姻的心愿。”
唐纳德依旧静静等着阿多尼斯说下去。
阿多尼斯说:“最后我发现,在挑选终身伴侣这件事上,我不想那么随便,更不想委屈自己。”
“我不爱玛丽亚,事实上,我和她只见过一面。我也没办法说服自己接受她那个有些荒诞的国家……哥哥,我听说,在他们国家,男人和男人可以正常结婚,就连国王和王军也是如此。”
“我并不厌恶同性恋,但这样的事情……还是让我无法对玛丽亚和她的国家産生任何好感,”
唐纳德点点头:“我理解,阿多尼斯。”
“所以哥哥,”阿多尼斯终于直接说出了内心的诉求,“我可以不迎娶玛丽亚公主吗?”
“当然可以。”
唐纳德轻松地应答,让阿多尼斯微微愣了愣。
“阿多尼斯,事实上我从没有要求过你为了国家丶或者为了任何人去迎娶一个你不爱的人。”唐纳德平和道,“一直以来,这样要求你的只有你自己,我只是在等你开口,等你主动告诉我你的想法——你做得很好,阿多尼斯。”
阿多尼斯眸光闪动,唐纳德继续说:“我们之间,为国家利益做出牺牲的,只需要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阿多尼斯顿了顿,半晌他说:“哥哥,虽然我知道你也是非常为难——但,我知道您不喜欢伊莎玛王后,可您不觉得,她太可怜了吗?”
唐纳德说:“阿多尼斯,你突然提到不想迎娶玛丽亚,是因为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是吗?”
虽然唐纳德明显是在转移话题,但面对哥哥一针见血的问话,阿多尼斯还是不得不回答道:“是,哥哥。”
“是谁呢?”唐纳德继续问。
阿多尼斯却微微别过头,没有回答。
唐纳德却直接戳穿了他:“是罗琳吗,阿多尼斯,你喜欢的人,是罗琳。”
听到哥哥的话,阿多尼斯终于重新回过头,耳根子微微烦死了红色。
他说:“好吧,哥哥,我总是无法瞒过你的。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担心她并补喜欢我。”阿多尼斯露出担忧之色,“哥哥,我一直不肯告诉你,也是因为我不想让她为难。”
在情感方面,阿多尼斯和唐纳德完全相反,他纯情得像个孩子。
他担心自己的心意被罗琳知道后,罗琳如果不喜欢自己,则会非常地为难她。
如果哥哥也知道了这件事,难免会想要动用王室的权力,他更不想强迫罗琳。
其实他心里隐隐知道罗琳的心思。
但直到前几天亲眼目睹了罗琳和自己哥哥暧昧到近乎羞耻的姿势后,他几乎心痛到无法呼吸。
他好几个晚上都无法安眠,在心痛中时不时地思考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但好在,他了解自己的哥哥,他知道唐纳德此刻,对罗琳没有半分心思。
哥哥唐纳德的心思完全扑在了那名叫安塞尔的小仆从身上。
再这样自我消磨了几天后,阿多尼斯终于决定将自己的心意告诉唐纳德。
唐纳德的支持和理解让他感到非常欣慰。
“你可以早些告诉我,阿多尼斯,你是我弟弟,我会帮助你,也会站在你的角度为你考虑。”唐纳德伸手拍了拍阿多尼斯的肩膀,“如你所说,感情不能强求,但之后我会尽量给你们制造机会,时间久了,也许就……”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阿多尼斯点点头:“我知道了,哥哥,谢谢你。”
说完,阿多尼斯站起身,给了自己的兄长一个充满感谢的拥抱。
唐纳德看着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欣慰地说:“阿多尼斯,我很高兴你勇敢面对并追求自己的感情,我会帮你。”
……
夜幕降临,艾玛拎着冒着热气的水桶,小心地推开了伊莎玛的房门。
自从那天晚上,鼓起勇气决定找唐纳德谈一谈的伊莎玛,从国王的寝宫出来后,突然就生病了。
艾玛不知道伊莎玛在国王的寝宫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当时去找自己家小姐时,小姐惊慌失措地从宫里跑了出来,甚至还摔在了地上。
艾玛试图询问过那天晚上伊莎玛发生的事,但自家小姐对此只字不提。
伊莎玛病了,就和以前一样,虚弱地躺在床上,整个人苍白得像张白纸,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
天气炎热,艾玛就每天用热水给她擦拭身子,好让她能够好受一些。
伊莎玛穿着薄薄的纱衣躺在床上,艾玛轻轻掀开衣料,用热毛巾耐心地替她擦拭全身。
从脖颈,到腹部,到两条纤细的腿。
炎热的夏日,自家小姐的全身却透着冷意。
“艾玛,”伊莎玛突然睁开闭着的双眼,有气无力地说,“为什么我感觉,越来越冷了……”
艾玛哽咽着说:“是啊,小姐,这两天外面下了雨,确实降温了呢。”
“是吗?”伊莎玛问。
“是,我这就去把窗户关上,别给您冻着了。”
艾玛急忙去关上窗户,又替伊莎玛盖好被子,但伊莎玛却握住了她的手。
“艾玛,我有点儿冷。”虚弱的王后有气无力地说,“今晚你陪我一起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