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抚慰与温柔
维德斯山道的威胁在奥蕾莉亚眼中不值一提，一切想要对他们两人发起攻击的魔物尚未行动只是被她感知到就会顺手送出一道死咒，将它们直接抹除。
得亏有她在暗地里做事，黎帆才有迷茫的空暇，才能够让他拉着她的手，不被打扰的在这片漫无边际，被各种漆黑树木所笼罩的地带来回奔走。
没有吃饭的心情，没有照顾他人的能力，更不要说在她们几个信赖自己的人面前露出微笑了，已经连虚张声势都做不到了。
顺着河流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一棵巨大的柳树，高度不高，但树干相当粗壮，就算五六人合抱也抱不住，树干上有着一个大大树洞，宛如一张张开的巨嘴。
“先在这个树洞里面休息一下。”黎帆放慢脚步说。
“好啊。”奥蕾莉亚点头答应。
她看得出这棵树吸收地脉之力时间过长，本质已经发生了胚变，深入地面的根部微微泛红，散发着异样魔力波动，以及些微臭味，给人以不祥之感。
这里面很有可能是连接遗迹的通道，说不定就与她所追求的古遗迹相连。
踏足树洞之中，奥蕾莉亚轻轻打了声响指，魔法光粒凝结成为光球，将四周照亮。
呈现在两者眼前的是一条漫无边际的回廊，这绝对不是大树本身能提供的，他们此刻已经身处遗迹入口。
跟黎帆上一次探索的遗迹很相似，通过这条长廊的考验就可以正式进入遗迹之中。
只不过他今天没有那个心情，也没有那个力气去闯关，就这么蹲下身子坐在地上。
奥蕾莉亚在黎帆牵引下跟着坐到他身旁。
“要松手吗？”
“不，就这么握着，这样更好。”
“是嘛，那么稍微借我靠一下……”
说着，黎帆将身子主动靠了上去。
肩膀感受到对方触碰，这种具备着实感的体验让奥蕾莉亚分外喜悦，她没有半点动摇接受了他的举动。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陪伴和倾听，这份温柔是她从他身上学习而来的，现在可以很好的回报给他了。
感受到她的温柔，黎帆讲述起自己在跟她分别之后所做的事情。
魔族突然发起袭击，他主动纠集人手，为了让亚拉姆的难民争取时间，而成为了留下来的佣兵们领袖，带着他们拼命战斗着。
解决掉斥候，伪造错误信息来拖延敌人的进军，巩固据点，收集物资，接连使用计谋击败了来犯的魔族军队，将信赖自己的佣兵全员带出了已经沦为魔族占领地的城市。
到这里为止一切的进展都很是顺利，但在那之后却没能救下贝鲁村，没能救下珂赛特的养子，从那里开始就出现了不信任他的声音，但他还是压制了下去，带着难民上路，继续收拢愿意信任他的难民们。
带着他们一起走起了这条名为维德斯山道的近道，最终遭遇了魔族，并且出现了死者。
“我做错了什么呢？我明明只是想要带他们活下去啊！”
错误并非他造成的，他根本没有为他们的死承担责任的义务。
要是能够如此简单干脆的甩锅，那他就不至于苦恼至此了。正因为他所出身的地方文明水平道德水平比这边高不止一点，导致培养出来的少年性格也受到影响会因为出现死者而感到郁闷，后悔，难过，罪恶感，无力感。
“你所犯下的过错与莉霞和我还有艾菈是一样的，也难怪我们会成为同伴，因为我们的性格确实有重合相似之处。”奥蕾莉亚等到他的心情稍微平和下来，才开口说话，“所有自以为自己是英雄，能够背负更多之人，无一例外不被身上的重担所压垮，无人例外。”
理性会让他们作出正确的判断，感性会让他们受到心灵拷问与折磨，两者之间的冲突才是让人苦恼和困扰的源头。
“因为人的力量是存在极限的，能够做到的事情也是有限度的。”
吞噬伪神，窃取权限的奥蕾莉亚的实力远强于黎帆，但即便是她也不敢说自己能够庇护得住自己治理下的所有人民，那是一种傲慢。
“那么，我应该抛弃掉他们吗？”
如果能够抛弃掉良知，放弃守护他人，拯救他人的想法，只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那他绝对可以活得轻松自在。
只考虑自己，只考虑自己重要的人事就好，那才是正确的生存方式。
承担多余的责任，多管闲事这种事情并不会得到好的结果，他应该更早认清这件事。
“如果你真的已经下定决心要这么去做，那么我绝对不会出手阻拦你。”奥蕾莉亚深深看了他一眼，知道他的口是心非，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但又充满理解的神情缓缓说道。
不得不说，先前那群佣兵以及难民们最令人感到心寒之处便在于此。
在先前的事件中，每一个人的反应无外乎都是无尽的指责、恶毒的谩骂、凶狠的攻击以及怯懦的回避，自始至终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发出哪怕一丁点儿支持黎帆的声音，更别提对他所做出的种种行为予以认可。
如果当时能够有某个人勇敢地挺身而出，表示一下对于黎帆的感谢之情或者给予一些起码的谅解与宽容，也许事情就不会发展到如今这般田地。
奥蕾莉亚自己看完全程都要被这些家伙气得不轻，心中满是愤懑与恼怒，以至于连心情都变得糟糕透顶。不过即便如此，当她面对黎帆的时候，还是强忍着不让自己那暴躁的一面展露无遗，而是努力让自己尽可能地以一种温柔和蔼的态度去对待他。
既然那些乐色都不愿意去做这件事，那么看来也就只能由她本人来做了。
“但是，我不认为你的行动是无意义的，因为我的现在就是你所做之事绝非毫无意义的最好证明。”
奥蕾莉亚微笑着，用那对燃烧般的金色瞳孔，笔直凝视着他的眼睛。
“谢谢你，帮助了我，谢谢你拉了我一把，谢谢你陪伴我到赎罪之旅的终点。”
坦率道谢的声音传入黎帆耳中，有种滋润心灵的力量，让他恢复了少许力气。
他所追求的东西，或许真的仅此而已，只要被拯救之人愿意说一声谢谢，就已经足以成为对他来说的慰藉。
“谢谢。我能够与你相遇实在是太好了……”
只见黎帆那结实有力的手臂缓缓地环绕过来，轻轻地搂住了奥蕾莉亚那柔弱无骨的香肩。紧接着，他微微施加了些许力量，使得她完全无法抵抗这股轻柔却又不容拒绝的拉力，少女上半身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瞬间便紧紧地贴在了黎帆的胸膛上。
“呐，奥蕾莉亚，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温柔呢？为什么不学着她们做一些过分的事情呢？”
这个问题十分煞风景，也相当破坏气氛，但黎帆确实很在意这点，总感觉如果不明确的话，就无法没有隔阂的与她相处，会不自觉地去怀疑她的那份温柔下面，是否隐藏着其他的念头。
“人对待自己所爱的人，通常会有两种做法，一种是温柔以待，另一种是占为己有，这两种感情是并列存在的。”
莉霞和艾菈毫不迟疑地选择了后者，因为这样自己不会吃亏，还能享受黎帆的温柔，可以说是占尽便宜和好处，要是没有任何人打扰，那种幸福的日子还能维持很久。
实际上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后者，因为前者很容易吃亏，还会被得寸进尺。因此她们本能的选择了后者，毕竟实际上也的确是后者会获利。
那是不对的，是不讲道理的，奥蕾莉亚无法变得像她们那样诚实，她这种乖孩子的性格成为了她的最大阻碍。
“我在重生之后也烦恼过，在解决掉自己身上的种种问题之后，我就一直在烦恼该如何对待你，是该为了自己而采取行动，还是该为了你而采取行动，烦恼了很久。”
那段时期她一直藏身于王都阴影之中，沉默且羡慕的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明明插足进去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她却迟迟无法迈出脚步。
“真正让我下定决心对你温柔以待的理由是艾琳奈那个笨蛋那一剑。”
她没有反应过来那一剑，那种情绪化到极点的攻击无法预判，也来不及作出像样的应对。她只是停留在原地，呆呆看着那把剑刺穿了他的胸膛，醒悟到自己要是再不做些什么就来不及了。
“人要是喜欢上谁就会变得脆弱，我也并不例外。”奥蕾莉亚像是自说自话般继续说着。
“当然这份温柔也并非无偿，我还挺希望能够感化你，让你自愿只选择我一人的。”
她之所以不采取强硬的另一个理由，那就是她明白黎帆比较吃软不吃硬，他对于强硬的做法会强硬拒绝，但对待温柔却很是脆弱。
添上这句话，她的这段连续讲述才会更加具备真实性，如果纯粹只说是为了他，黎帆是不会采信的。
“你可能会失望哦，毕竟你也知道我是个很贪婪的人……”
黎帆叹了口气，将手环上她的后背。
“那也没关系，这是我作出的选择，我是不会后悔的。”
奥蕾莉亚细声说着，慢慢将脸蛋贴近黎帆的脸庞。
“我爱你，奥蕾莉亚。”
“我也爱你，黎帆。”
配合着气氛，少女熄灭了照亮通道的光辉，两人在黑暗中仿佛在确认彼此存在一般，相（吻）了片刻。
仿佛准备将这段时间永久延续下去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