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谁准你让他死的!

云承月的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了裴应见燃烧的怒火之上。

是啊。

他不能死。

他身上背负着太多人的血债。

裴应见死死地盯着云承月,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中的杀意与理智在疯狂交战。

许久,他才缓缓松开了捏着床沿的手,那股骇人的煞气也一点点收敛回体内。

“好。”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我养伤。”

……

同一时间,京城,安乐郡主府。

书房内,萧玦正悠闲地用一方锦帕擦拭着手中的玉扳指,听着手下的汇报。

“消息确认,裴应见醒了。据我们安插在那里的眼线回报,他恢复了神智,还记起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甚至……还提到了……郡主。”

皇帝擦拭的动作一顿,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哦?他还惦记着她?”

“是,听闻他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要回京找郡主算账,被他那个神医朋友拦下了。”

“有趣,真是有趣。”萧玦将玉扳指重新套回拇指,轻轻转动着。

他滑动着轮椅走到窗边,看着院中萧瑟的景致,眼中闪烁着猫捉老鼠般的兴奋光芒。

“传令下去,所有人继续潜伏,不要打草惊蛇。”

“让他好,让他好得利利索索的。一头没有爪牙的病虎,杀起来可没什么意思。”

“本座要等他恢复到最鼎盛的时候,再亲手……将他所有的希望,一点一点地,彻底捏碎。”

……

京城一处阴暗潮湿的破庙角落里,姜飞飞也在咀嚼这个消息。

裴应见醒了。

而且,他还记得秦月娘,并且恨她入骨。

姜飞飞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那只被碾碎过、至今依旧隐隐作痛的手。

她想起了那个身着红衣、视人命如草芥的疯子主人,想起了她对裴应见那种古怪到极致的占有欲。

一抹极淡的、淬着毒的冷笑,在她唇边一闪而逝。

她默默地转过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更深的黑暗里。

这个消息,她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

金碧辉煌的宫殿,寂静得能听见熏香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身着郡主华服的秦月娘跪在殿中,垂着眼,仿佛一尊没有情绪的刀。

龙椅之上,皇帝目光沉沉地落在她的身上,许久,才缓缓开口:

“安乐郡主,朕让你看管的裴应见,如今如何了?”

月娘的头垂得更低了些,声音平直得像一根绷紧的琴弦,听不出任何波澜。

“回陛下,死了。”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两颗冰珠砸在死寂的宫殿里。

这是萧玦在提出放走裴应见的时候,就跟月娘约定好的说辞。

她也接受了这个说辞。

因为只有这样,皇帝才能彻底放过裴应见。

裴应见才能有真正的自由。

龙椅上,皇帝的气息却一窒。

他脸上的慵懒和玩味一寸寸凝固,像是被冻住的湖面。

殿内的气压瞬间低沉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月娘仿佛毫无所觉,继续用那种没有起伏的语调补充道:“他旧伤复发,伤势过重,没能撑住。臣女……已命人将尸身扔去了城外的乱葬岗。”

“砰!”

上好的白玉茶盏被狠狠掼在金砖之上,摔得粉身碎骨。

“死了?”

皇帝猛地从龙椅上站起,那张阴鸷的脸上满是震惊与暴怒。

那怒火中,似乎却又夹杂着一丝孩子心爱的玩具被提前弄坏了的恼恨。

“谁准你让他死的!”

他的咆哮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带着慑人的威压。

“朕让你看管他,是让你把他当一条狗一样养在府里!朕要看他疯,看他癫,看他为了你摇尾乞怜,活得连畜生都不如!朕不是让你把他弄死!”

“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面对皇帝的雷霆之怒,月娘依旧跪得笔直,甚至连眼睫都没有颤动一下,只是冷漠地回道:“是臣女无能,请陛下降罪。”

皇帝死死地盯着她,胸口剧烈起伏。

他看着她,那张能让裴应见俯首称臣的脸,此刻却只有冰冷的顺从,像是一面镜子,映不出任何情绪。

这让他心头的火气烧得更旺,却又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发泄。

许久,他才颓然坐回龙椅,烦躁地挥了挥手。

“滚!给朕滚出去!”

“是。”

月娘叩首,起身,没有丝毫迟疑地转身退出了大殿。

……

月娘走后,皇帝在大殿里来回踱步,心烦意乱,最后将桌案上的奏折悉数扫落在地。

伺候在旁的心腹大太监李顺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知道,陛下这不是因为失去了一个心腹大患而高兴,反倒是像一场准备了许久的盛大围猎,猎物却在开场前自己撞死在了树上,让猎人所有的期待和兴致都落了空。

但……好像又不只是这么简单。

皇帝似乎还有一点对裴应见的惋惜……不过,他惋惜什么呢?

李顺不敢探究。

“陛下息怒,”李顺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压低了声音,“为区区一个废人,气坏了龙体,可不值当。”

“废人?”皇帝冷笑一声,眼底是嗜血的疯狂,“他死了,这出戏还怎么唱下去!朕还没玩够呢!”

李顺眼珠一转,立刻会意,用一种更低的、带着引诱的语气说道:“陛下既然心烦,不如……去那处地方散散心?看看……看看‘她’,您的心绪,或许就能平复了。”

听到那个“她”字,皇帝眼中翻涌的暴戾,竟真的奇迹般地平息了些许。

他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御书房的尽头,一整面墙的书架后,藏着一扇不为人知的暗门。

李顺亲自掌灯,引着皇帝走入一条幽深的地道。

地道的尽头,是一间密室。

皇帝接过灯,摆摆手让李顺离开,自己进入密室,关了门。

密室里没有灯火,四壁却嵌满了拳头大的夜明珠,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室内的陈设极尽奢华,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但这些,都只是陪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