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让他走
第385章 让他走
他像是没听懂,固执地用汤匙舀起药汤,吹凉了,递到她嘴边。@求3|^书+~{帮/~′ ?更°{>新o最_快:^
僵持了半个时辰,直到药彻底冷掉,他才默默退下,半个时辰后,又端来一碗热的。
到了第三天,月娘醒来时,他已经坐在了角落的阴影里,像一尊石雕,若不是胸口有微弱的起伏,与死物无异。
她没有再骂,也没有再扔东西。
只是屋子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她恨这种感觉。
恨他那双空洞的眼睛,仿佛能看穿她所有色厉内荏的伪装。
更恨自己,那颗被千锤百炼、本该坚如铁石的心,竟会因为这道沉默的影子,而生出不该有的波澜。
她甚至会下意识地去听院子里的脚步声,在判断出是他之后,心底会掠过一丝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安定。
这简直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
郡主府的主院内,萧玦正悠闲地喂着池子里的锦鲤。
鬼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
“主上,宫里传来消息,陛下旧疾又犯了,咳血不止。太医院束手无策,动用了所有眼线,在京城内外,都找不到神医云承月的踪迹。”
萧玦撒下鱼食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意料之中的弧度。.k!a~n`s\h`u+g,u?a?n′._c!o?m¨
“找不到?”他轻笑出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庭院里显得格外冰冷,“自然是不容易找到的。”
鬼影不解,却不敢多问。
萧玦转动轮椅,目光投向偏房的方向,眼神里满是玩味。
这世上能让死人开口的法子有很多,能让一个活人出现的法子,自然也不少。
“让月娘来见我。”
月娘被带到主院时,萧玦正在修剪一盆病态的兰花。
他甚至没抬头,只是用银剪子,慢条斯理地剪去一片枯黄的叶子,声音温和得如同春风拂面。
“那条狗,你养得还习惯吗?”
月娘的心猛地一沉,垂下眼帘,声音听不出情绪:“月娘不敢妄言。”
“哦?”萧玦终于抬起头,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悲天悯人般的微笑,“可我瞧着,你倒是挺喜欢。若非如此,又怎会容他留在你房里?”
月娘的指尖,在袖中狠狠掐进了掌心。
萧玦放下剪子,缓缓转动轮椅,来到她面前,仰头看着她苍白的脸。
“我今天要与你说一件事。虽然你很喜欢这条狗,但他到底曾是大雍的侯爵,也曾为百姓请命,为一方赈灾,多少也算国之栋梁……你我虽为陛下做事,但陛下……也并非事事都对。?2/咸¥`x鱼/|看`书£网??? |首,发$”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你看,他已经被折辱至此,成了废人一个,连条狗都不如。再关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月娘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与不解:“主上的意思……”
“放了他吧。”萧玦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给他一条活路,也算是……为陛下……为大雍积些阴德。”
“让他走,让他滚得远远的,再也别出现在京城。”
月娘彻底懵了。
她看着萧玦脸上那悲悯的神情,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主上会发善心?
绝不可能!
可……
“此事,我不逼你。”萧玦见她不语,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你回去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来告诉我。”
他说完,便不再看她,转动轮椅,重新回到了那盆兰花前。
月娘浑浑噩噩地走出了主院。
脑子里,全是萧玦那句“放了他吧”。
为什么?
主上到底想做什么?
她想不明白,也不敢去想。
那背后,必然是比直接杀了裴应见更残忍、更恶毒的算计。
她脚步虚浮,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裴应见那间破败的偏房门口。
门,虚掩着。
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月娘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热气混着水汽扑面而来。
屋子正中,放着一只半旧的木桶。
那个男人,正背对着她
,坐在桶里。
水只及到他的腰腹,他微低着头,正用布巾擦拭着自己的手臂。
月娘的呼吸,在那一刻停滞了。
氤氲的水汽弥漫在眼前。
水珠儿顺着他的古铜色皮肤,从肩背慢慢流下来。
他的背宽阔而结实,本该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线。
可现在那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疤痕。
有陈年的刀伤,狰狞如蜈蚣,也有崭新的鞭痕,皮开肉绽……那是她亲手加在他身上的刑罚。
新伤叠着旧伤,像一幅残破而恐怖的画卷,铺满了他的整个后背。
似乎是察觉到了门口的视线,裴应见擦拭的动作一顿。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
水珠顺着他坚毅的下颌滑落,淌过他线条分明的胸膛,最后没入水中。
他看着她,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没有惊慌,没有羞耻,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仿佛被看的不是他,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月娘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她无法呼吸。
她觉得自己好像忽然明白了。
萧玦不是在给她选择。
萧玦是在逼她,逼她亲手将这唯一的、能让她感觉到一丝暖意的火苗,彻底掐灭。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变回那把最好用的、最没有感情的刀。
月娘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挣扎与痛楚,都已化作一片冰冷的死灰。
她转身走回主院,同意了萧玦的决定。
……
次日,天还未亮,月娘便已起身。
她翻出自己从前出远门常用的包袱皮,开始一点点地收拾东西。
很多,很细,她一件件整理,然后一一仔细地放进包袱里。
她的动作很慢,每一个步骤都像是经过了千百遍的演练,冷静得没有半分情绪。
仿佛她收拾的不是一个人的行囊,而是在准备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工具。
就在她将包袱的最后一个角系好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裴应见端着一碗尚冒着热气的汤药,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月娘手中的那个包袱上。
他脚步一顿,那双空洞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动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