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你怕不怕
第422章 你怕不怕
顾大娘看着这双眼,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终还是像泄了气的皮球,松开了手。_h.u?a′n¨x`i!a¢n¢g/j`i!.+c~o^m+
她转身进了里屋,在床头的破箱子里翻了许久,才用一块打了补丁的蓝布包着一沓银票和碎银子,递给了阿禾。
那动作,仿佛递出去的不是银钱,而是自己的半条命。
阿禾接过银子,转身便交给了早已等在院里的顾大山。
“大哥,这是五十两。”她又递过去一张纸,上面用炭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去邻县,照着单子上的东西采买。盐、布匹、木料、铁器……记住,分不同的铺子,别让人认出你,更别用自己的名。谁问,都说不知道。”
顾大山接过那沉甸甸的钱袋和单子,手心直冒汗。
他看着自家小妹,喉结上下滚动,想问什么,却见阿禾的目光已经越过他,投向了院门外。
“去吧,快去快回。”
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吩咐他去地里拔棵葱。
顾大山最终把所有疑问都咽了回去,重重点了下头,揣好东西,趁着晨雾匆匆出了村。
阿禾的这一番举动,让顾家本就凝重的空气,又添了几分诡异的死寂。o¨%兰-e*兰ˉ?文?学? £}-最!新e章??节¤o更+新2#?快|(
接下来的三天,成了渡口村顾家人的一场煎熬。
方师爷见顾家停了工,却没上门求饶,耐心终于耗尽。
他没再亲自露面,却不知从哪儿找来几个镇上的地痞无赖,日夜守在顾家土坯房外。
他们不动手伤人,却用最下作的法子折磨着这家人。
白天,他们或坐或躺在顾家门口,喝酒划拳,高声喧哗,嘴里不干不净地讲着荤段子,路过的村民无不绕道而行。
夜里,他们便轮流用石子敲打门板,学猫叫狗吠,嘴里骂骂咧咧,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搅得顾家人彻夜难眠。
顾老实蹲在墙角,旱烟一锅接一锅地抽,整个人都快被烟雾熏成了影子。
顾大娘的眼泪就没干过。
这天下午,那伙无赖喝多了酒,骂得愈发难听,言语间已开始折辱顾家女眷。
血气方刚的老三顾石头再也忍不住,抄起一根木柴便冲了出去。
“我杀了你们这群杂碎!”
“哟,还敢动手?”
为首的地痞醉醺醺地站起来,脸上挂着狞笑。
三拳两脚的推搡间,顾石头便被推倒在地,胳膊被其中一人用木棍狠狠敲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响。+2¨3·d·a¨w¨e_n.x~u.e~.!c-o`m\
顾石头疼得惨叫一声,蜷缩在地。
地痞们见状,也不敢真把事情闹大,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扬长而去。
顾父顾母冲出去扶起顾石头,看着他红肿变形的胳膊,顾大娘哭得几乎昏厥过去。
就在这片愁云惨雾中,黑狗子像只狸猫,从后院的破篱笆墙翻了进来,他神色紧张,一溜烟跑到阿禾的窗下。
“阿禾妹子,打听清楚了!”他压着嗓子,语气又急又快,“青龙帮和海沙帮,为了抢一条通南边的新水路,约好了三日后,就在城东三十里外的乱石滩谈判!”
“两边的头头脑脑都会去!”
“我还打听到,海沙帮这些年横行霸道,做事从不讲规矩,青龙帮被他们压得快喘不过气了,这次谈判,怕是凶多吉少!”
黑狗子一口气说完,紧张地看着窗户纸后的影子,生怕看到一丝慌乱。
屋里沉默了片刻。
随即,传出阿禾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黑狗哥,你怕不怕?”
黑狗子一愣,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我……我烂命一条,怕什么!”
“那就好。”阿禾轻笑出声,“我怕你到时候腿软,坏了我的事。”
这句玩笑话,像一缕春风,瞬间吹散了黑狗子心头的紧张和恐惧。
他挠了挠头,那股子莫名的心安感又回来了。
好像天大的事,只要阿禾妹子这么一笑,就都成了板上钉钉的定局。
“妹子,你……你到底想做什么?”他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窗户纸后,阿禾的声音悠悠传来,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不做什么。”
“请方师爷和徐秀才,看一出好戏罢了。”
……
夜色如浓墨。
顾家那间低矮的土坯房里,一盏油灯如豆,光晕微弱地摇曳着,将墙上人影拉扯得歪斜扭曲。
顾石头躺在床上,右臂用木板草草固定着,高高肿起,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顾大娘坐在床边,就着昏暗的灯光,用布巾蘸着凉水,一遍遍地给他敷着额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砸在床沿的旧被褥上。
顾老实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锅里的火星忽明忽暗,映着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脸,满是灰败与无力。
晚些时候,顾大山和顾小川从邻村帮工回来,一进门瞧见这番光景,听闻白日里的屈辱,两个壮硕的汉子眼珠子瞬间就红了。
“欺人太甚!”顾大山一拳砸在缺角的八仙桌上,震得油灯都跳了一下,“我……我这就去镇上,跟那帮杂碎拼了!”
“拼?你拿什么去拼?”一直沉默的顾老实猛地站起身,将烟锅在门框上磕得砰砰响,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拿你这条命去拼吗?你拼得过地痞,你拼得过衙役吗?你拼得过他们背后的官府吗!”
一连串的质问,像一把把钝刀子,捅在顾家兄弟的心口上。
他们攥紧了拳头,青筋暴起,却像被钉在了原地,满腔的血勇与愤怒,找不到任何出口,最终只化作满心的憋屈。
顾大娘再也撑不住了,她扑到阿禾面前,一把抓住女儿冰凉的手,整个人都在发抖,哭求道:
“阿禾……阿禾啊,娘求你了,咱不跟他们斗了,行不行?把银子……把银子都还给他们,咱就守着这土坯房,安安生生地过日子……娘真的怕了,娘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啊……”
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阿禾身上,绝望、恳求、恐惧,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阿禾却仿佛置身事外。
她看着痛哭失声的母亲,看着满眼血丝的兄长,看着被抽走所有精气神的父亲,那张清秀的脸庞上,神色愈发平静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