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镜中美人
话音刚落，姚祁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草堆上弹了起来。
“谁说没有！”他几乎是嚷了出来，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与急切，“你……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看也不看两人，身形一晃，便如鬼魅般消失在了门外的夜色里。
屋子里静得能听见灯芯“哔啵”一声轻响。
陈默高大的身躯堵在门口，他看着阿禾，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把那句“不准去”给咽了回去。
他了解她，一旦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阿禾反倒比他平静，她只是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已经凉透的茶水，慢慢地喝着。
这沉闷的气氛没持续多久，一道黑影便悄无声息地从窗外飘了进来，带起一阵微风，吹得油灯晃了一晃。
正是去而复返的姚祁。
他手里捏着一个精致的白玉小瓶，脸上那副被冒犯的神情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炫耀的得意。
“怎么，怕我跑了？”他斜睨了陈默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向阿禾，下巴微扬，把那白玉瓶往桌上轻轻一放，发出“叩”的一声脆响。
陈默皱着眉，一把将那玉瓶捞了过去，拔开塞子，凑到鼻尖下极轻地一嗅，随即脸色微变。
他什么也没闻到，但这反而让他更加警惕。
他又倒出一点点粉末在指尖，仔细捻了捻。
“哼，”姚祁抱起双臂，嘴角勾着嘲讽的弧度，“陈帮主倒是识货。”
“‘三更倒’？”陈默沉声说出三个字，眼神复杂地看向姚祁，“千金坊的东西，有价无市。”
“算你有点见识。”姚祁懒洋洋地道，“这玩意儿无色无味，沾肤即入，神仙难防。贵是贵了点，但给阿禾姑娘用，自然要最好的。”
他这话里的理所当然，让陈默的拳头又攥紧了几分。
阿禾却没理会两人之间的暗流，她只是拿过那个玉瓶，平静地道：“开始吧。”
姚祁不再理会陈默，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巧的木匣。
打开来，里面竟是琳琅满目、分门别类地放着各种瓶瓶罐罐和叫不出名字的工具。
他走到阿禾面前，让她坐下，自己则半蹲下来，视线与她齐平。
“王蝎子此人，虽粗鄙，眼光却毒。他不好风尘女子，偏爱那种出身清白、气质柔婉，又带点倔强的良家美人。”
姚祁一边说，一边用指腹蘸了些不知名的膏体，动作轻柔地在阿禾脸上推开。
他指尖的温度隔着一层薄薄的膏体传来，有些凉，却不让人反感。
那双手，方才还提着人飞檐走壁，此刻却捻着细细的眉笔，专注得像个雕琢稀世珍宝的匠人。
陈默站在一旁，看着姚祁的手指在阿禾的眉眼、鼻梁、唇角处拂过，胸口像堵了一团棉花，憋闷得厉害。
他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把视线别开，盯着墙角的一片蛛网，眼不见为净。
姚祁的手法确实出神入化。
他没有大刀阔斧地改变，只是通过光影和线条的微调，便将阿禾脸上那股凌厉的英气一点点化去。
英气的眉峰被描摹得弯如柳叶，平日里清亮的眸子，在眼尾一抹淡红的晕染下，平添了几分欲说还休的妩媚。
原本轮廓分明的脸颊，也被他用某种油脂调和的香粉修饰得圆润柔和，连带着肤色都显得愈发细腻白皙，像是上好的羊脂玉。
最后，他取出一盒朱红的唇脂，用小指指腹轻轻勾了一点，凑到阿禾唇边，动作却顿住了。
他抬眼，正对上阿禾那双被他亲手改造过的眼睛。
那双眼依旧清澈，却仿佛蒙上了一层水汽，看得人心头发软。
屋内的空气再次凝滞。
姚祁喉结滚动了一下，飞快地抹上唇脂，然后猛地站起身，退开两步，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一样。
他将一面铜镜递给阿禾，声音有些不自然地拔高：“好了，你自己看。”
阿禾接过铜镜。
镜子里映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一个眉眼含愁、唇色嫣然、我见犹怜的古典美人，正静静地看着她。
那份柔弱与哀婉，仿佛是从江南烟雨里走出来的，能轻易勾起任何男人的保护欲。
然后她又拐到里间，换上了姚祁特意为她准备的衣服。
再出来的时候，破屋之内，一时寂静无声。
陈默早已忘了去看墙角的蜘蛛，他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阿禾，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那张脸，既熟悉又陌生，让他心头巨震，一种说不出的烦躁与惊艳混杂在一起，堵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这……这也太过了吧！”半晌，陈默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语气生硬，“穿成这样，画成这样，不就是明摆着……明摆着去勾引人吗！”
姚祁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立刻反唇相讥：“不然呢？陈帮主以为是去请客吃饭？不懂就别说话，免得暴露你那点可怜的见识。”
“你！”
看着又快要吵起来的两个人，镜前的阿禾忽然轻轻地笑了。
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对着镜中那个柔婉动人的自己，缓缓勾起了嘴角。
那一笑，如静水投石，瞬间漾开一圈圈的涟漪。
原本的愁苦哀怨被这抹笑意冲淡，化作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既有少女的娇羞，又有女子的风情，纯真与魅惑，矛盾地交织在一起，让人挪不开眼。
争吵声戛然而止。
陈默和姚祁都看呆了，仿佛被那笑容摄去了魂魄。
那抹笑意，如雪夜里悄然绽放的红梅，带着致命的吸引力，让屋内的两个男人齐齐失了声。
还是陈默先回过神来。
他喉结滚动，艰难地移开目光，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你……你打算如何引王蝎子注意？”
他不敢再看那张脸，那张被姚祁精心雕琢过的脸，柔媚得让他心慌，也让他胸中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
“是啊，”姚祁也收回了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重新抱起双臂，只是语气里少了平日的轻佻，多了几分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