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大王饶命
一张足够三四人打滚的锦帐大床,更是占据了屋子最显眼的位置。
这不像囚室,更像一个为金丝雀准备的华美笼子。
阿禾走到窗边,窗户从外面被木条钉死,只留下一道窄窄的缝隙。
她又去推了推门,纹丝不动,显然也被从外面锁死了。
她心中没有丝毫波澜,目光在屋内缓缓扫过。
桌上的水果刀太小,只配削果皮。
床边的铜质香炉倒有几分分量,是个趁手的家伙。
不过对付王蝎子,也用不到这个。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梳妆台那面光可鉴人的铜镜上。
镜中映出的那张脸,愁云笼鬓,媚眼如丝,陌生得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她对着镜中那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嘴角极轻地一勾。
一抹冰冷的、与那张柔婉脸庞格格不入的笑意,在唇边悄然绽放。
……
与此同时,王蝎子府邸的高墙之上,两道黑影如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附着。
月光下,姚祁的身法轻盈得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几个起落便已贴近了屋檐。
他回过头,却见跟在身后的陈默动作显得笨拙了许多。
陈默到底是练外家功夫出身,一身气力都在拳脚上,这等飞檐走壁的精细活计,远非他所长。
他提着一口气,学着姚祁的样子,双足在墙面上一蹬,试图翻上屋顶。
不料脚下用力稍猛,踩着的一块墙头砖瓦竟“咔嚓”一声,松动了。
“啪嗒!”
碎瓦掉落在下面院中的石子路上,发出一声清脆得令人心惊的声响。
“谁!”
一声厉喝从院中传来,随即是杂乱的脚步声和灯笼晃动的光影。
姚祁脸色一沉,连骂人的心思都顾不上了。
他闪电般回身,一把抓住还在墙上发愣的陈默的衣领,猛地向上一提,借力将他拽上了屋顶。
紧接着,他看也不看,拉着陈默就地一滚,两人瞬间藏匿到一条屋脊投下的阴影里。
几乎是他们藏好的下一瞬,几道人影就围住了他们方才停留的屋顶。
“头儿,什么都没有啊。”
“许是野猫子吧,最近府里不太平,都给老子把眼睛放亮点!蝎子爷刚得了位绝色美人,心情正好,谁要是这时候出了纰漏,仔细你们的皮!”
“是,是……”
巡逻的家丁骂骂咧咧地走了,灯光和脚步声渐渐远去。
阴影里,姚祁松开陈默的衣领,嫌恶地拍了拍手,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
“陈帮主,你这是练的千斤坠么?生怕王蝎子不知道家里来了客人,特意给他提个醒?”
陈默一张脸涨得通红,被这番话堵得心头火起,也压着嗓子反驳:
“我青龙帮的功夫,向来是光明正大对敌,谁像你,整日跟个见不得光的耗子似的,专会这些偷鸡摸狗的伎俩!”
“哦?”姚祁嗤笑一声,那半张刀疤脸在月色下显得愈发诡谲,“那现在是两军对垒的沙场吗?你倒是可以从正门光明正大地杀进去,我倒想看看,是你先见到王蝎子的面,还是他后院的蛇坑先尝到你这身硬骨头。”
“你……”
陈默被噎得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他攥紧了拳头,骨节捏得咯咯作响,却终究没能再说出半个字。
因为姚祁说的是实话。
看着陈默那副憋屈又愤怒的模样,姚祁眼中的讥诮才淡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耐烦。
“行了,省点力气吧。”他站起身,理了理被弄皱的衣衫,“阿禾还在里面等着我们,没工夫让你在这儿磨蹭。”
说完,他不再理会陈默,身形一晃,便如融化的墨迹般,再次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前方的黑暗中。
陈默瞪着他消失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最终也只能将满腔的怒火与不甘尽数咽下,提起一口气,恨恨地跟了上去。
这笔账,他先记下了,回头慢慢算。
……
“哐当”一声巨响,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踹开,重重撞在墙上。
一个高大的身影堵住了整个门口,将屋内的烛光都压暗了下去。
那人身形魁梧得像一头熊,寻常的门框在他身边都显得窄小。
他穿着一身随意的锦袍,领口敞开,露出盘虬卧龙般的肌肉和一片刺眼的蝎子刺青,那蝎尾一直蜿蜒到他的耳后,仿佛随时会蜇人。
他便是落霞渡的土皇帝,王蝎子。
方才在堂前饮酒,听着手下唾沫横飞地吹嘘,说抓到了一个天仙下凡般的绝色,他心里其实是不以为然的。
这些年,他见过的美人太多了,哭哭啼啼的,烈性如火的,最终不都成了他后院里那些失去光彩的摆设。
他本以为推开门,会看到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或是寻死觅活的女人。
他甚至都做好了准备,如果对方不识抬举,他不介意先打断她一条腿,让她明白谁才是主宰。
可屋内的景象,却让他准备好的一腔暴戾无处发泄。
那女子没有哭,也没有闹。
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桌边,手里捏着一枚鲜红的果子,似乎正在研究怎么吃它。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
那张脸……王蝎子呼吸一滞。
他见过无数美人,却从未见过这样一张脸。
清纯与妩媚,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竟能如此完美地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尤其是那双眼睛,受惊时像林间小鹿,带着三分怯意;平静时又像一汪深潭,藏着七分引人探究的钩子。
这……这简直就是从他梦里走出来的模样!
但他毕竟是王蝎子,在刀口上舔了半辈子血,美色带来的冲击只是一瞬,警惕随即便占了上风。
“你,是什么人?从哪儿来?”他的声音粗嘎,像是砂纸在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女子被他吓得手一抖,那颗果子滚落在地。
她慌忙从椅子上滑下来,跪伏在地,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大……大王饶命!奴家……奴家不是坏人……”她声音细弱蚊蚋,带着哭腔,整个人柔弱无比,却偏偏不回答王蝎子的问题,不肯说出自己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