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背叛
“就这么走了，这活还不算做完呢。”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随手便点燃了床幔。
火苗“呼”地一下窜起，贪婪地舔舐着丝绸，迅速蔓延开来。
他如法炮制，又点燃了窗边的纱帘和地上的毯子。
浓烟滚滚而起，刺鼻的焦糊味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还不快走，一会儿人来了！”陈默低骂一声。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王府的其他地方，竟也突然窜起浓烟，几处着火的地点分散四下，一下子吸引了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注意力。
陈默沉默了。
刚才明明他和他是一起进来的，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布置的这些？
但无论如何，他的手段确实高明。
陈默拉着阿禾，姚祁则紧随其后，三人趁着火势吸引府内家丁注意的间隙，如三道鬼影，迅速穿过庭院，朝着来时那面偏僻的院墙掠去。
喊叫声、铜锣声、杂乱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整个王府都乱成了一锅粥。
三人身手矫健，很快便攀上了高墙。
只要翻过去，便是天高任鸟飞。
然而，就在姚祁即将翻身跃下的一刹那，墙角阴影里，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来人啊！有刺客！在这里！”
那声音凄厉，划破了混乱的夜空。
姚祁的动作猛地一僵，他难以置信地朝声音来源处看去。
月光下，一个身穿绫罗、头戴珠翠的年轻女子正惊恐地指着他们，那张脸……他认得！
“是你？”姚祁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不正是他前几日来盗宝的时候救下的，那个一心求死的豆腐家女儿？
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半分寻死的颓丧，头上身上一身的富贵，眉眼间甚至带着几分被滋润出的风情。
女子也认出了他，脸上的惊恐化为错愕，随即又转为一丝慌乱。
“是你……你们……”她喃喃道，像是明白了什么，声音愈发尖利起来。“你们是刺客？！”
还不等姚祁说什么，她竟然一咬牙，再次大声招呼起来。
“有刺客！快来抓刺客啊！刺客在这里！”
姚祁只觉得一股邪火从心底直冲头顶，他几乎想跳下去，掐着她的脖子问个清楚。
“你怎么这样？！”
“我当初就不该救你！”
“你不是想死吗？怎么，现在舍不得这身皮囊和富贵了？”
“好了。”阿禾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质问。
她拽了姚祁一把，转头，目光平静地投向那个女子。
“王蝎子死了。”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女子的耳中，“现在，你可以选择继续喊，把所有人都引来，然后告诉他们，你和杀他的人有过牵扯。或者，趁着现在乱，找个地方躲起来，天亮后想法子逃命。”
女子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眼中写满了茫然和恐惧。
阿禾不再看她，对另外两人道：“走！”
趁着女子失神的片刻，也趁着大批护院还没到来的时候，三人不再犹豫，身形一纵，便消失在了高墙之外的夜色里。
身后，王蝎子的府邸已然化作一个巨大的火炬，冲天的火光将半边夜空都映成了诡异的橘红色。
喊杀声、女人的尖叫声、铜锣的急响混杂在一起。
他们没有立刻远遁，而是几个起落，翻上了一处僻静民居的屋顶，藏在瓦楞的阴影里，遥遥望着那片火海。
“漂亮吧？”姚祁环抱双臂，半张刀疤脸在火光下忽明忽暗，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得意，“这把火，烧得可比元宵节的灯笼还旺。任他王蝎子的手下们有天大的本事，今晚也只能做焦尸鬼了。”
陈默没有作声，只是看着那熊熊燃烧的府邸，眼神复杂。
他厌恶姚祁这种将人命玩弄于股掌的手段，但又不得不承认，若非这把火将整个王府搅得天翻地覆，他们绝无可能如此轻易地脱身。
更没有余力来找他们的麻烦，或者找百姓们的麻烦。
“歪门邪道……”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却又补了一句，“……但不得不说，管用。”
姚祁闻言，嗤笑一声，正想再讥讽他几句，却发现阿禾一直沉默着。
她静静地站在屋脊上，目光穿过喧嚣与火光，落在王府那片混乱的庭院深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张被描画得妩媚动人的脸上，此刻没有半分功成的喜悦，只有一片沉静的夜色。
“怎么？”姚祁挑了挑眉，凑近了些，“还在想那个女人？人家差点把你我卖了，你倒还替她操心？真是菩萨心肠。”
“此女确实忘恩负义，如果是我，当初也不该救她。”陈默也道。
阿禾终于收回了目光，她转过头，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两个男人。
“她只是想活下去。”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静水，让两人的聒噪瞬间平息，“被王蝎子以家人为威胁，不得已落入王蝎子手里，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阿禾的视线扫过姚祁，又落在陈默身上，“你让她怎么选？喊，是保住那条她好不容易才抓住的、看似光鲜的命。不喊，是赌一条不知道会不会更好的命。她本也可以赌，但她没有筹码。
“所以我觉得她没有做错，她只是想活命而已。”
屋顶上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姚祁脸上的讥诮一点点褪去，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那些刻薄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陈默更是紧紧攥着拳头。
他们习惯了用好与坏、忠与奸来区分世人，可阿禾的话，却像一把锥子，在他那黑白分明的世界里，扎出了一个灰色的、让他们无法辩驳的口子。
是啊，对那个已经一无所有的女子来说，除了那身富贵，她还能抓住什么呢？
“她……”许久，姚祁才干涩地开口，“她会怎么样？”
“不知道。”阿禾轻轻摇头，“或许能趁乱逃出去，或许……会被当成刺客的同党。看她的造化了。”
说完，她不再理会陷入沉思的两人，转身道：“走吧，天快亮了。”
……